2021年拍賣回顧|清朝《獻俘禮圖》領銜 HK$15億的十一大古書畫成交(下)

年度拍賣回顧,The Value一般會按各藝術門類的十大成交撰文。不過2021年的古書畫拍賣,卻有四幅佳作以相同金額並列第八位,故本文變成了「十一大成交」。

這十一幅作品合共斬獲HK$15億(RMB 12億;NT$53.8億),其中五幅都著錄於有「古書畫聖經」之稱的《石渠寶笈》。

首位的《平定西域獻俘禮圖》以RMB 4.14億天價售出,一畫佔三份之一成交總額,獨佔鼇頭。此18米手卷如今成為史上第三貴古書畫,也是本年唯一躋身拍賣十大成交(不限門類)的中國藝術。

若以拍賣行劃分,則北京保利佔五席、北京嘉德佔四席、香港蘇富比及北京華藝國際各佔一席。

事不宜遲,現在與大家一起盤點此十一大成交。(此為下篇,談一至五位,上篇請按這裡參閱


第一位|清 徐揚《平定西域獻俘禮圖》手卷 設色紙本

拍賣行:北京保利
拍賣日期:2021/6/6
成交價:RMB 414,000,000(HK$5.4億;NT$19.5億)

尺幅:43 x 1865cm
鈐印:臣徐揚、筆沾春雨
鑑藏印:乾清宮寶、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寶、八徵耄念之寶、太上皇帝之寶、石渠寶笈、石渠定鑑、寶笈重編、乾隆御覽之寶、乾隆鑑賞、乾清宮鑑藏寶、三希堂精鑑璽、宜子孫、嘉慶御覽之寶、宣統御覽之寶
說明:清宮原裱,織錦包首,帶玉製畫別


徐揚此卷大有來頭,鴻篇巨製,得《石渠寶笈》著錄,2009年在北京中貿聖佳以RMB 1.34億成交,一度刷新中國書畫拍賣紀錄。據悉,當時投得此作的,乃上海龍美術館創辦人劉益謙,作品後來亦曾於龍美術館展出。

事隔十二年,手卷轉戰保利,估價RMB 2.5億,為行方歷來最高估價拍品。在明星拍賣官藍晨槌下,手卷以RMB 4.14億天價易手,成為全球第三高價的中國古書畫,僅次於明朝吳彬《十面靈璧圖》(RMB 5.12億)與北宋黃庭堅《砥柱銘》(RMB 4.36億)。

乾隆晚年把十次平定邊疆的重大戰事稱為「十全武功」,並因而自詡「十全老人」。《獻俘禮圖》繪畫逾8,000人物,記錄了「十全武功」之中,平定準噶爾部及回部得勝後,在京師舉行的獻俘大禮場景。「獻俘禮」屬清宮軍事典禮,有關規制、典儀在《大清會典》有詳細記載。

「獻俘禮」在康熙和雍正兩朝也曾舉行過,但是只見於文字記載,未有圖像流傳,故《獻俘禮圖》意義不凡,兼具藝術和史料價值。

手卷起首為京城正陽門,可見集市繁榮景象,仔細描繪了京師的百姓生活,中間穿插著來觀禮的友邦國家使節。過了天安門後,正式進入紫禁城範圍,可見文武百官簇擁。自端門起,大駕鹵簿佇列兩側,直至卷末的午門,皇帝御座設於城樓之上,虛位以待。

此卷著錄於《石渠寶笈續編》,八璽全,貯於乾清宮,畫卷還鈐有「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寶」、「八徵耄念之寶」、「太上皇帝之寶」、 「嘉慶御覽之寶」、「宣統御覽之寶」等清宮璽印。畫卷保存了清宮原樣裝裱,包首為織錦,玉製畫別亦保存完好。

《石渠寶笈》是乾隆、嘉慶年間的大型著錄文獻,著錄了清廷內府所藏歷代書畫藏品,乃中國書畫著錄史上集大成者之巨著。因此,《石渠》著錄也是當今拍賣場上的黃金認證。

徐揚本來是個讀書人,並非職業畫家。乾隆首次南巡時,途經蘇州,他恭進畫冊得到皇帝青睞,入宮供職即與余省、丁觀鵬等「一等畫畫人」享有同樣薪俸待遇,說明畫藝不同一般。

徐揚在宮廷創作甚鉅,參與繪製規模浩大的《乾隆南巡圖》卷,還有《姑蘇繁華圖》卷(現藏遼寧省博物館)、《京師生春詩意圖》軸(現藏北京故宮)等重要作品傳世。他雖然是傳統中國畫師,但也受過宮內西洋畫師指導,例如法國來的耶穌會修士王致誠(Jean Denis Attiret)等等。

《獻俘禮圖》可說是中西合璧之作。中國傳統繪畫「移步換景」散點透視法以外,徐揚也在建築物上使用了一點透視和成角透視,使畫面更接近真實。此外,畫中許多細節,如縱深空間等,都體現出西方繪畫的影響。



第二位|周之冕(16-17 世紀初)《百花圖卷》手卷 設色紙本

拍賣行:北京嘉德
拍賣日期:2021/12/12
成交價:RMB 148,350,000(HK$1.81億;NT$6.43億)

尺幅:32 x 1717 cm
題識:汝南周之冕。鈐印:服卿、周之冕
鑑藏印:石渠寶笈、乾隆御覽之寶、乾隆鑑賞、三希堂精鑑璽、宜子孫、御書房鑑藏寶、嘉慶御覽之寶、宣統御覽之寶、古燕張純修見陽圖書、張逸庵氏家藏、純修珍藏之印、珍藏世玩、見陽子、子子孫孫其永保之、長安趙氏珍藏書畫(二次)、修合堂
說明:

  • 是卷原貯清宮御書房,著錄於《石渠寶笈初編》,列為上等
  • 是卷入藏清宮前,曾經康熙間著名詞人張純修鑑藏


《石渠寶笈》著錄為「上等」的名作,17米長,繪近70種花卉,乃明代花鳥名家周之冕傳世最長手卷。拍賣官以RMB 8,800萬起拍,共獲22口出價,由牌號「8029」電話委託投得,連佣RMB 1.48億易手,把周之冕送進「億元俱樂部」。

翻查記錄,《百花圖卷》早於1996年便見於拍場,當時在北京翰海以RMB 286萬成交,此後連連升值。2005年,北京中貿聖佳RMB 2,200萬;2010年北京保利,RMB 9,072萬。

自明代起,周之冕作品已深為藏家所喜,連滿清帝皇亦不例外。《百花圖卷》上藏印纍纍,見有乾隆、嘉慶、宣統三位清帝藏印,並入編《石渠寶笈初編》,獲評定「上等」,收藏於御書房,伴皇帝左右。《石渠寶笈》著錄周之冕的作品計有11件,6件藏於兩岸故宮,4件不明藏處,餘下的便是《百花圖卷》。

緩緩展卷,四時嬌花盡收眼底。卷中描繪了蘭花、梅花、辛夷花、桃花、梨花、玉蘭花、繡球、菊花、荷花、水仙、牡丹、靈芝、月季等近70種折枝花卉,形態、顏色、韻味不一。花卉之間佈局疏朗,賦色鮮豔,猶如剛從樹枝採折一般。

周之冕專擅花鳥畫,與同時代的蘇州畫家開創出「勾花點葉派」,影響了明末及清代的花鳥筆墨風格。所謂勾花點葉,是指用勾染點簇的技法描繪花鳥,既有工筆也有寫意。

周之冕的這種風格自成一家,對於墨、色運用方面迥別於徐渭的潑墨寫意,多為設色,且大多較為工致,但又不同於院體派。


《石渠寶笈》著錄



第三位|弘仁(1610-1664)《書畫合璧冊》設色紙本 十九開冊

拍賣行:香港蘇富比
拍賣日期:2021/4/19
成交價:HK$128,456,000(RMB 1.07億;NT$4.65億)

尺幅:各18.7 x 13 cm
署簽:

  • (楊繼振)弘仁和上灋書訨墨。丙辰(1856)仲夏月南屏書記寄贈,天藤漫仕題。鈐印:楊
  • (達受)漸江和上書畫合壁。道光丁未(1847)五月朔余從都門南旋題此,六舟達受。鈐印:六舟

鑑藏印:(楊繼振)又雲所藏 
題扉頁:漸江老人書畫合璧。道光十八年(1838)三月朔日僑寓吴下滄浪亭之石枰精舍,手自裝池以消清畫。達受篆並志。鈐印:釋達受
鑑藏印:

  • (殷樹柏)樹柏
  • (楊繼振)楊、友雲、壯夫不爲

一|(畫)鈐印:漸江;(書)鈐印:弘仁、漸江僧
二|(畫)鈐印:弘仁;(書)鈐印:弘仁、漸江僧
三|(畫)鈐印:弘仁;(書)鈐印:弘仁、漸江僧
四|(書) 鈐印:弘仁、漸江僧
五|(畫)鈐印:漸江;(書)鈐印:弘仁、漸江僧
六|(畫)鈐印:弘仁;(書)鈐印:弘仁、漸江僧
七|(畫)鈐印:漸江;(書)鈐印:弘仁、漸江僧
八|(畫)鈐印:漸江;(書)鈐印:弘仁、漸江僧
九|(畫)鈐印:弘、仁(連珠印);(書)鈐印:弘仁、漸江
十|(畫)鈐印:弘仁

鑑藏印:

  • (達受)六舟所藏
  • (殷樹柏)樹柏(三鈐)、殷樹柏印(二鈐)、曼卿
  • (趙之琛)趙之琛印
  • (楊繼振)繼振印、星鳳(十鈐)、友雲(二鈐)、繼振之印、星鳳堂、繼震(三鈐)、蓮公、友雲收藏、石箏館、友雲長物(二鈐)、雲叟、江南第一風流公子、友雲所藏(四鈐)、猗歟友雲、玉几翁弟子、二泉山人(三鈐)、連公、蓮尊者、友雲秘笈、辛卯(二鈐) 、楊、繼振秘玩、宏農楊氏世家
  • (黄去塵)黄氏去塵(九鈐)
  • (徐月嫣)月嫣妾徐所掌
  • 予樵經眼(二鈐)、黄晉、朱文簽押印(六鈐,或為「無智」,待考)、水竹居曾賞、豪奪不廉打偷不智、吾心有魔吾眼有神


弘仁與髡殘、八大山人、石濤合稱「清初四僧」,在藝術史上地位相當高。拍賣市場上,多見八大山人和石濤書畫,弘仁作品較稀少,他的立軸相對多一點,冊頁則非常罕見。

《書畫合璧冊》在1980年代一度現身拍場,被華裔藏家兼藝術商人曹仲英收入囊中,直到今次在蘇富比舉槌。拍賣官郭東杰以HK$3,500萬揭開這場爭奪戰,歷經近近20分鐘、逾70口喊價後,由時任亞洲區CEO程壽康替牌號「L0020」客戶投得心頭好。

弘仁原先紀錄於2014年在北京嘉德寫下,立軸《西園坐雨圖》當時以RMB 5,347萬成交。這次《書畫合璧冊》以HK$1.28億高價易手,把他送進了「億元俱樂部」。


蘇富比亞洲區現代藝術部主管郭東杰擔任本場拍賣官

這套《書畫合璧冊》,珍罕難得。此冊十九開,有松山樹石十幅,畫旁題了沈周絕句,共九首。詩文內容或有描寫景物,或有投影禪心,藉物寄情,隱喻避世之理想,與畫面互相呼應。

弘仁藝術直接傳承自倪瓚,除了筆墨,連精神也學到了。他們所處的時代背景、個人際遇都比較接近。弘仁作為明朝遺民的孤獨與無力、面對世俗時的格格不入等等,都體現在他的畫中。這些感懷,與倪瓚畫中的孤寂、荒涼、空曠,有相通之處。 

弘仁一方面直追元人隱逸山水,一方面加入了黃山的巍峨景貌,把古人與大自然結合,創造出全新面貌。以此冊頁為例,筆下山水乃從黃山的山石造型獲取靈感,再經過藝術加工。



第四位|楊維禎(1296-1370)《壺月軒記》冊頁(五開十頁)水墨紙本

拍賣行:北京保利
拍賣日期:2021/6/6
成交價:RMB 90,275,000(HK$1.09億;NT$3.88億)

尺幅:33 x 25.5cm x 10
題簽:楊廉夫壺月軒記。元賢題詠附。欎華閣藏。鈐印:二峰鑑藏法書名畫之印
鑑藏印:(包袱內)二峰寶此過於明珠駿馬、二峰寶笈、看雪書屋書畫印、二峰平生心賞、二峰鑑藏法書名畫之印
說明:

  • 長尾甲(1864-1942)題木盒,羅振玉題跋,經盛昱(1850-1899)、羅振玉(1866-1940)、山本悌二郎(1870-1937)、青山杉雨(1912-1993)遞藏
  • 寸巢庵舊藏


古書畫拍賣的其中一個特點,是競投節奏一般較為緩慢。以此《壺月軒記》為例,就歷經了45分鐘的馬拉松式爭奪戰,在66口叫價後方以RMB 9,027萬成交。

此前,楊維禎的拍賣紀錄為RMB 7,392萬,由長卷書法作品《裝潢蕭生顯序》於2011年在北京瀚海寫下,直到十年後的這一天才被刷新。

楊維楨書法至今已傳世無多,除少量為美國、日本等公私收藏外,其餘大多數為國內各博物館珍藏。此冊是難得在市場流通的作品,內有楊維禎書法五開,元賢題詠五開。

楊維楨是紹興人,字廉夫,號鐵崖道人,文風放逸險絕,被稱為「鐵崖體」,書風亦狂怪清勁,與文風相類。他是元末鐵崖詩派的領袖、東南文壇的盟主,也是風格獨特、影響深遠的書法家。

元末官場混亂,楊維禎難展抱負,仕途三起三落,多年漂泊於杭州、湖州、蘇州等。於元至正十九年(1359)移居松江(今上海市),直至明洪武三年(1370)去世。晚年寓居松江的十一年,是他書法藝術至為成熟之時,傳世40多件書跡中,八成皆書於松江,包括此作在內

楊維楨早期行草書結字工整穩健,書寫自然,後來漸趨恣肆抒情、筆力千鈞,筆劃的誇張對比較為懸殊,筆意曠達。及至晚年,人書俱老,隨心所欲而不踰矩。行草書中間雜草篆,使用古字、奇字、冷僻字,增加了奇詭怪異之態。


第五位|郭忠恕(傳)《避暑宮圖》立軸 設色絹本

拍賣行:北京嘉德
拍賣日期:2021/12/12
成交價:RMB 77,625,000(HK$9,500萬;NT$3.36億)

尺幅:174 x 102 cm
宋徽宗題本幅:丁亥御筆。
鑑藏印:宣和(半印)、御書(葫蘆半印)、柯氏敬仲、訓忠之家、定遠方氏珍藏書畫之印、曾在方夢園家、郭忠恕避暑宮圖、謝稚柳鑑賞印、健碧收藏
說明:

  • 據鄭重《謝稚柳系年錄》(七),「一九四八年戊子三十九歲鑑定陳佩秋藏郭忠恕《避暑宮殿圖》為真跡。」知此《避暑宮圖》民國年間即為陳佩秋收藏
  • 新中國成立後,此作入存於上海博物館,80年代初退還陳佩秋


此作在民國年間為陳佩秋收藏,後入存於上海博物館,80年代初退還。

陳佩秋、謝稚柳夫婦二人皆為書畫家,亦精於書畫鑑定。謝稚柳曾任國家文物局全國古代書畫鑑定組組長,與啓功、徐邦達、楊仁愷、劉九庵、傅熹年等大師一起,花8年時間跨越各省,鑑定了8萬餘件古代書畫。據鄭重《謝稚柳系年錄》所載,1948年,謝稚柳鑑定此幅《避暑宮殿圖》為真跡。

郭忠恕乃北宋時期最重要的「界畫」畫家。界畫,即在作畫時使用界尺引線,用以繪畫建築等物,其它景物用工筆技法配合,《清明上河圖》便是最著名一例。界畫創作要求謹守法度,畫家更需掌握一定建築和木工等方面的知識,熟悉亭台樓閣、舟船、橋樑等物的結構,絕非一般人能勝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