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今收藏潮流,古玩工藝品多以體積大的較受歡迎。其實在傳統鑑藏界,尺寸能上手的更獲垂青,其中又以文房用器尤為矜貴。背後原因很簡單 - 皇帝在書房親手把玩一個筆筒,還是在宮殿舉起一個巨瓶機會更高?
本季倫敦亞洲藝術週,邦瀚斯呈獻「文人逸趣:墨一閑藏中國藝術珍品」,帶來逾80件明清文人書房雅玩精品,悉數為Sam Marsh(墨一閑)與太太Marion之雅蓄,其中不少都曾由J.J. Lally(藍理捷)、Marchant & Son等名古董商經手。
此批佳器分別在實體、網上雙平台亮相:實體拍賣將於11月3日,在倫敦邦瀚斯新邦德街總部舉槌;網拍則於10月28日至11月7日,於邦瀚斯官網以無底價形式上陣。
墨一閑夫婦皆是牙醫出身,1970年代一同移居香港執業,在朋友介紹下結識了Adrian Joseph。在這位資深藏家兼古董商引領下,兩人踏上收藏之路,並與已故 Michael Butler 爵士、John與Julia Curtis伉儷等藏友雅士交流切磋,於幾十載歲月蓄成一室美藏。
這兩位倫敦東方陶瓷學會成員的首件藏品,是丈夫挑選的一件17世紀青花瓷蓋盒,送給太太作為生日禮物。兩人的女兒仍是牙牙學語之齡,一不小心令蓋盒摔倒落地。當然,如此有紀念價值之物,兩人豈會棄如敝屣,便找專家修復,一直珍藏下去。
墨氏對中國17世紀文房雅器特別著迷,其中對筆筒藝術鑽研尤精。例如其乾隆朝的洋彩九江琵琶亭筆筒,便被東方陶瓷學會選為2016年圖錄封面。兩人近年更彙集筆筒藏珍,出版《筆筒淵鑒:收藏家的隨心所悟》,書中不少佳作便於是次舉槌,包括領銜重器 - 康熙朝的青花萬壽筆筒。
Lot 13|清康熙 青花萬壽筆筒 青花「大清康熙年製」楷書款
直徑:17 cm
來源:紐約古董商 J.J. Lally & Co. Oriental Art,1990年12月10日
展覽:東方瓷器協會,《China Without Dragons, Rare Pieces from Oriental Ceramic Society Members》,倫敦,2016年,149號
錄著:
- 東方瓷器協會,《China Without Dragons, Rare Pieces from Oriental Ceramic Society Members》,倫敦,2016年,149號
- S.Marsh,《Brushpots: A Collector's View》,香港,2020年,頁11(插圖 6),頁118-121
估價:£60,000 - 120,000
2013及2018年,香港先後有兩件康熙朝的青花萬壽尊舉槌,分別以約HK$6,450萬及HK$7,460萬高價易手,在拍賣業掀起熱話。其中2013年的那件,由收藏大家劉益謙投得,現藏上海龍美術館。
康熙萬壽尊是古玩界名器,乃康熙帝生日過萬壽節時,御窯廠敬獻呈上的禮品,尊上真的用青花寫了一萬個字。有業內人士認為,這一萬字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個「壽」,加上一個「萬」,是為「萬壽無疆」,惟這並不正確。
其實這一萬字乃「壽意字」,意思是以「壽」字為主,但亦有部份使用象形或會意功能,附和「壽」的字義字形與吉祥表徵之組合字,包括「萬」、「千秋」等等,故統稱「壽意字」。
清康熙 青花萬壽大樽|北京故宮
本拍品局部
除了以篆書為基礎的各種變形「壽」字外,還有把鳥蟲篆、蝌蚪書、石鼓鐘鼎等字體組成的「壽」字。不論是山川雲澤、風雷雨電、蟲鳥魚獸、星宿八卦,無不成「壽」,令人歎為觀止。
Marsh夫婦珍藏的,可以說便是筆筒版本的萬壽尊。當然,由於體積關係,上面不可能也寫一萬字。筆筒外壁有32行,每行12字,也有共384個壽字之多。
這些壽意字無一重複,排列整齊,縱橫成行,順暢自然,字字工整,大小肥瘦更隨器身凹凸曲折而加大或縮小,體現了御瓷藝人的功力。
綜觀清朝官窯,器物以壽字作裝飾之時,往往會輔以其他紋飾互相配合,唯獨萬壽尊與此類萬壽筆筒通體僅用壽字,顯示出無窮匠心。
Lot 20|明崇禎/清順治 五彩指日高陞圖筆筒
直徑:19 cm
來源:倫敦古董商 John R. Berwald Oriental Ceramics & Works of Art,1993年6月20日
錄著:S.Marsh,《Brushpots: A Collector's View》,香港,2020年,頁216-219
估價:£30,000 - 50,000
瓷繪五彩,始於元代,至明朝中、晚期已見完備。及至清初,五彩工藝更上一層樓,一掃前朝只重色彩而不細究形貌的粗率畫風,以絢麗的色彩、精湛的繪畫,豐富的品類,與當時有名的青花瓷一爭朝夕。
此五彩筆筒正是明末清初的佳作,畫中主角頭戴高冠,身披官服,手拿朝板,下屬僕人持大扇侍候在則,顯然是為官之人。他站於高臺之上,右手往上指著雲端上的紅日,取「指日高陞」之意。指日高陞為明清官場流行的祝賀語,明代程登吉著作《幼學瓊林》有言:「代天巡狩,贊稱 巡按;指日高升,預賀官僚。」
古代讀書人要入仕,真的是過五關斬六將。以清朝為例,先考合稱童試的縣試、府試、院試,過關後成為秀才,接著還得考科試,才算踏入門檻,獲得參加鄉試的資格。鄉試過後為舉人,再考會試當上貢士,最後在殿試受聖人考核,方金榜題名。
然而即使當上了官,仕途失意的人仍比比皆是。如此「指日高陞」圖紋,無疑體現了文人希望仕途高升後,能一展所長,報效國家之心。
談及五彩,順帶一提不少讀者來函查詢的問題:五彩和鬥彩,乍看很是相像,究竟要如何區分?
五彩器中,釉下青花或釉上藍釉,與其他色彩在構圖上互相依存,亦即是說,缺少了任何一種,圖案都是不完整的。至於鬥彩,則是用青花勾勒完整圖案的輪廓,再加彩作填色之用。
所以要區分兩者,一字記之曰藍。
Lot 2|清順治 五彩仕女嬰戲圖大盤 青花「玉堂佳器」楷書款
直徑:33 cm
來源:倫敦古董商 S. Marchant & Son,2005年9月27日
估價:£20,000 - 30,000
文人世界,引經據典是尋常事。若然我們對中華文化不熟悉,就很容易迷失於表面圖象之中。
好像這件順治年間的五彩大盤,繪仕女嬰戲圖 - 兩位少婦與小孩在庭園嬉戲,滿滿親子之樂,好像沒有甚麼特殊寓意。目光移往左方,寫了「探花郎」三字,再回頭看黃裙女子懷抱嬰孩,正伸手探向紅裙婦女拿著的花朵,意思圖文並茂地呈現出來 - 寄意能金榜題名,高中探花。
不過這只是最表層的象徵而已。選用「探花廊」一詞而不只用「探花」,實別有意思。
古龍著作「小李飛刀」系列之中,主角李尋歡是「一門七進士,父子三探花」。我們知道,探花是指進士第三名,緊隨狀元與榜眼之後。可是在唐宋之世,並非如此。
唐代《秦中歲時記》有言:「進士杏園初宴,謂之探花宴。差少俊二人為探花,使遍游名園。若它人先拆花,二使皆被罰。」宋朝《東軒筆錄》又曰:「進士及第後,例期集一月……又選最年少者二人為探花,使賦詩,世謂之探花郎。自唐以來,牓牓有之。」
原來在唐宋盛世,朝廷會在進士中挑選兩位年輕俊美的,當「探花郎」,在探花宴遊名園採鮮花,再即場賦詩。如此形象,自然更是風流。
要表達探花之意,其實畫一位仕女就可以了,為甚麼要有兩位呢?原來這源自「二妃」典故。
二妃指的是娥皇、女英,傳說她們是帝堯的女兒,一同嫁了給舜。舜當時尚未當上天上共主,遭到繼母與繼弟逼害,險死還生,幸得二妃多番用才智解救,方保性命。帝舜離世後,二妃抱竹痛哭,淚染青竹,瀟湘竹自此誕生。
所以畫師在五彩盤上借用二妃典故,也寄喻妻妾能夠和睦,擔任丈夫賢內助之意。
大盤圈足內青花書「玉堂佳器」,則是明末清初常見之落款。
Lot 3|清顺治 甲午年(公元1654年) 青花魁星圖盌
直徑:22.1 cm
來源:倫敦古董商 Berwald Oriental Art,2014年11月4日
估價:£20,000 - 30,000
今時今日放榜,不少莘莘學子都會去拜文昌帝君;古代考科舉,許多讀書人則會在七夕拜魁星。
據中國占星學與民間信仰,魁星是北斗七星的第一顆星。或許正因如此,本青花盌在魁星爺以外,只繪了另外的六星掛在蒼穹之上。
數百年來,魁星形象始終如一:左手拿筆,象徵掌管考生上榜或落第的權能;右腳踏於海面,水下其實有一頭鰲,寓意獨佔鰲頭;左足往後揚向,附近畫一個盛載容器「斗」,稱為魁星踢斗。
如此獨特的姿態動作,正是古代畫家按「魁」字形象把之化成人物的結果。所以魁星本人就是「鬼」,左腳揚起是模仿「鬼」字右下翹起的一劃,踢著一個「斗」字。這也是為甚麼魁星爺相貌奇醜,像鬼一樣。
雖然魁星生得醜,乃是文字演化成圖畫的結果,但民間也為他創作了不少有趣的背景故事。
其中一個流行說法,指魁星本來也是位讀書人,赴考途中失足墜崖而毀容。由於五官扭曲變形,他在殿試上又遭天子留難,幸憑才思過關,高中狀元。
另一版本中,魁星則天生就長得奇醜,故雖才高八斗,也屢屢名落孫山,終於在憂憤中投河。地上的帝王不惜才,天上的玉帝卻是不忍,見狀即派一頭鰲拯救這位才子,帶之直上北斗,讓他當七星之首,掌管文昌。
本圖盌一例青花書「北極之象,太陰之精。鍾英毓秀,翼我文明。甲午春日寫於花前解貂。」
北極之象是北斗,太陰之精為月亮,鍾英毓秀意為作育英才,翼我文明指文明因而狀大。古代有專奉魁星的魁星祠,這便是魁星祠祝詞。順治之世的甲午是西曆1654年,解貂語出「金貂換酒」,即文人舉杯對酒。
如此青花佳器,上有確實年款和書者背景,甚為難得。
Lot 8|清雍正 仿汝釉雙耳小瓶 青花「雍正年製」纂書款
高度:12.8 cm
來源:蘇富比,倫敦,1993年6月8日,拍品109號
估價:£20,000 - 30,000
大清官窯瓷器以康雍乾三代出品最為上乘,其中雍正又以品味高雅尤為聞名。此小瓶正是一例,通體施仿汝釉,色呈天青,釉色寧靜淡雅,宛若蒼穹,釉面光潔無暇,滋潤凝重並有玉質感,尺寸小巧玲瓏,尤其討喜。
宋代汝窯聞名天下,有「青瓷之魁」美譽。後世不少帝王都深陷於汝窯之美,明代宮廷曾發送宮中舊藏的宋瓷樣品令景德鎮御窯廠仿製,文獻稱之為「發宋器」。清人藍浦《景德鎮陶錄》載「(宣德仿汝)又有冰裂鱔血紋者,幾與官、汝窯敵。」可見仿汝釉技術在明宣德時期已臻成熟。
清代立國後,隨著統治的穩固和社會的安定,御窯廠重拾這一技藝。唐英《陶成紀事碑記》載「仿銅骨無紋汝釉,仿宋器貓食盤,人面洗色澤;仿銅骨魚子紋汝釉,仿內發宋器色澤。」雍正朝景德鎮御窯廠的仿汝釉製作,可分為「魚子紋汝釉」和「無紋汝釉」兩類。本品不見開片,色澤沉然靜謐,當屬「無紋汝釉」。
南宋 龍泉窯 梅子青摩羯魚雙耳紙槌瓶
南宋 龍泉窯 青磁銘萬聲,大阪和泉市久保惣記念美術館藏|日本國寶
器形方面也是慕古,乃仿宋朝龍泉的雙魚耳瓶造型。該種雙魚並非一般游魚,而是源自印度神話的摩竭(又稱摩伽羅)。這種水獸造型多變,前身可為鹿、象、鱷魚等陸地動物,尾部則為魚、海豹等海洋生物。在印度,摩竭是守護通道和入口的奇獸,故常見於寺廟、宮殿門戶裝飾。
日本向來崇尚中國高古瓷器,其「國寶」與「重要文化財」名單上,俱有宋朝龍泉雙耳瓶的身影。
拍賣詳情
拍賣行:倫敦邦瀚斯
專場:文人逸趣:墨一閒藏中國藝術珍品
倫敦拍賣:2022/11/3
網上拍賣:2022/10/28 - 11/7
預展日期(當地時間):
- 2022/10/29|11am - 5pm
- 2022/10/30|11am - 5pm
- 2022/10/31|9am - 7pm
- 2022/11/1|9am - 4:30pm
- 2022/11/2|9am - 4:30pm
詳情請洽:
Olivia Xu
+44 2039886371
olivia.xu@bonham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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