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波士頓拍賣行Bonhams Skinner預展之上，出現了一件「青花釉裡紅雲龍紋天球瓶」，底書「大清乾隆年製款」。當時，行方斷代是20世紀仿品，估價大概只是US$150水平；然而，不少藏家行家鑑賞過後，都確認是乾隆本朝真品。
就在大家準備撿漏之際，行方突然決定撤拍，令許多朋友大叫可惜。
來到今季紐約亞洲藝術週，天球瓶交到了Bonhams Skinner母公司 - 邦瀚斯（Bonhams）手上，不但肯定了乾隆真品的身份，更以圖錄封面亮相，估價升至US$40萬，很快引起熱議，成為社交媒體的「網紅古董」。
結果，這件乾隆御瓷不負眾望，以US$300萬落槌（當初波士頓估價的20,000倍），連佣US$369萬（HK$2,880萬；NT$1.21億）易主，問鼎紐約春拍古董王者寶座的同時，也為接下來的香港春拍打下一記強心針。
Lot 24｜清乾隆 珍罕青花釉裡紅雲龍圖天球瓶《大清乾隆年製》篆書款｜成交冠軍
高度：55.2 cm
來源：
- 馬薩諸塞州波士頓市，Oriental Decor, Inc.，1971年10月29日
- 馬薩諸塞州波士頓市，Rolly Michaux Gallery
- Ron Rolly 及 Ronald R. Michaux 舊藏
估價：US$400,000 - 600,000
落槌價：US$3,000,000
成交價：US$3,690,500
天球瓶是邦瀚斯「中國瓷器工藝品」專場第24件上陣的拍品。舉槌之時，拍賣官在台上表示：「很多人有意競投這件拍品，讓我們從US$200萬起拍 - 來自我手上的書面委託。」
等了好一陣子，拍賣官都沒有收到進一步喊價。原因很簡單 - 天球瓶低估價是US$40萬，儘各方早有心理準備，預期定必超越此數，但聽到第一口已經是US$200萬水平，大家難免需要時間消化，再預計一下還需要多少「彈藥」競投下去。
定過神來之後，大家開始緩緩出價，US$220萬、US$250萬、US$270萬、US$280萬……最終，拍官於US$300萬落槌，由委託電話席喊價的「5002」號牌客戶投得，現場掌聲雷動。
接下來，我們談談天球瓶為何如此受歡迎。
本品局部
本品局部
天球瓶為瓷器界名品，器型源自西亞回教金屬器，球形鼓腹，體大端正，氣勢雄渾，因似天上星球而得名。天球瓶始燒於明初永樂、宣德年間，當時以青花為主，惟盛極一時之後，在明代中晚期幾乎不見蹤影。
及至康雍乾三世，天球瓶獲得天子垂青，不但得以復興，更燒製出許多創新釉色與圖紋，再度成為貴重非凡的宮廷藝術品。
2024年紐約春拍，蘇富比帶來一件乾隆朝天球瓶，同樣以青花釉裡紅繪就雲龍紋飾，雖然在海外流傳期間被用作燈座，底部打洞並伸廷出直徑般的裂痕，價值因為品相問題而大打折扣，但仍然以US$66萬（HK$515萬）成交。
至於像本瓶般品相完好的雍乾天球瓶，價值自然動輒以千萬港元計算，以下為近年青花釉裡紅版本的重點成交：
- 雍正 御製青花釉裡紅雲海騰龍大天球瓶，51.5 cm｜北京保利，2019年，RMB 1.47億
- 乾隆 青花釉裡紅雲龍紋天球瓶，48.1 cm｜保利香港，2019年，HK$5,664萬
- 雍正 青花釉裡紅雲海騰龍紋天球瓶，51 cm｜佳士得香港，2023年，HK$5,603萬
- 乾隆 青花釉裡紅雲龍出海紋天球瓶，48.5 cm｜紐約蘇富比，2024年，US$66萬（本瓶有損，底部打洞並伸廷出直徑般的裂痕）
乾隆 青花釉裡紅雲龍紋天球瓶｜保利香港，2019年，HK$5,664萬
乾隆 青花釉裡紅雲龍出海紋天球瓶｜紐約蘇富比，2024年，US$66萬（底部打洞並伸廷出直徑般的裂痕）
在同類天球瓶之中，本品的雲龍紋畫樣設計頗為獨殊，最接近的例子為北京故宮的「乾隆 青花釉裡紅雲龍紋天球瓶」。兩者另有一個共通之處 - 底款寫法相當罕見。
乾隆官窯主要使用篆書寫款。處理上，筆劃轉彎處大都變成90度直角，例如「乾」字右下方的「乙」，寫起來就像「弓」一樣。
只至邦瀚斯天球瓶和故宮近例，雖然亦是篆書寫款，但寫法與常見的明顯有異，例如整體上使用更多曲線，轉彎處也給予更多弧度。以上述「乾」字右下的「乙」為例，寫出來就更似「乙」本身而不像「弓」。
從罕見的畫樣設計與年款寫法推斷，本品有可能是為特殊場合而製，又或是乾隆御窯早期帶試驗性質的作品。
上為邦瀚斯天球瓶的篆書款；下為乾隆官窯常見篆書款
在中華瓷器史上，釉裡紅是出了名的難燒。這種釉下彩以銅為呈色劑，而銅不但易於高溫揮發，對氣氛、含量、冷卻速度等因素亦極為敏感。是故，釉裡紅作為銅紅大宗，雖自元朝創燒至清代俱有所出，數百年間屢屢斷燒，但即使是聞名天下的景德鎮，也經常燒出呈色灰黑的失敗品。
釉裡紅還要加上青花的話，對窯火控制之艱難更是可想而知。稍一不慎，便即全窯盡毀。
從存世的康雍乾作品來看，無論最終以數千萬港元或是更高價成交，乃至是頂尖博物館典藏，釉裡紅發色都不會完全一致均勻，色調深淺有別基本上是必然現象，分別在於程度高低而已。
另外一點，就是細看之下，釉裡紅會局部呈現點狀綠苔。如此結果，是因為銅紅顏料對燒製氣氛極為敏感所致。在同樣以銅為呈色劑的豇豆紅釉，也可以看到類似情況。
本品局部
本品攝於另一角度
筆者愚見認為，邦瀚斯天球瓶最獨特之處，在於出窯後畫面構圖呈現的「虛」與「實」。
畫師描繪蒼穹祥雲時，相信是借用了書畫皴法，產生出如幻似霧的效果；紅龍鱗片相對清晰，而龍首略見暈散朦朧，似在虛實之間；近足處波濤洶湧，海水浪紋則是繪得絲絲可見。三者虛實程度的分野，令整體圖紋在視覺上更見立體。
業內消息指出，天球瓶最初在波士頓Bonhams Skinner登場時，行方是驚覺一件「二十世紀仿品」竟然吸引大量人士登記查詢，所以才決定撤拍，再查探究竟。結果，天球瓶交給了母公司邦瀚斯，成功「正名」且高價拍出，可說是邦瀚斯近年積極收購同業帶來的成果。
接下來5月初的香港春拍，也將有兩件相當精彩的雍乾天球瓶舉槌。首先是邦瀚斯的「乾隆 爐鈞釉天球瓶」，出自香港兒科聖手胡世昌與太太胡周妙坤珍藏，估價HK$700萬至1,000萬；接著是佳士得的「雍正 青花九龍鬧海圖天球瓶」，來自單一藏家雅蓄，估價待詢。
乾隆 爐鈞釉天球瓶《大清乾隆年製》款｜香港邦瀚斯，2025年5月，估價HK$700萬 - 1,000萬
雍正 青花九龍鬧海圖天球瓶，《大清雍正年製》款｜佳士得香港，2025年5月，估價待詢
Lot 27｜清雍正 粉青釉刻花鸞鳳螭龍紋花口長頸瓶《大清雍正年製》篆書款
高度：29.8 cm
來源：
- 傳 Robert Skelton (1929-2022) 舊藏（倫敦維多利亞及艾爾伯特藝術博物館前任印度藝術策展人），後於家族內傳承
- 現任藏家自上述購得
估價：US$400,000 - 600,000
落槌價：US$1,400,000
成交價：US$1,754,500
同場還有一件雍正粉青瓶，估價亦為US$40萬，結果以超越預期的US$175萬（HK$1,370萬；NT$5,770萬）成交。
雖然風頭被天球瓶蓋過，但此器亦是相當不俗的官窯出品。瓶取花口長頸狀，圖作鸞鳳螭龍紋，靈感皆取自古代青銅器；瓶身滿施粉青釉，則是追摹趙宋單色釉盛世之風。
刻花清晰可見，又沒有過度為之，與高雅的粉青釉相輔相成，盡見雍正帝摹古高雅的品味。
拍賣結果
拍賣行：紐約邦瀚斯
專場：中國瓷器工藝品 - 包含伯納德與法蘭芯伍德伉儷珍藏鼻煙壺，第一輯
拍賣日期：2025/3/17
成交拍品：216
成交率：約82%
成交總額：約US$900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