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月倫敦拍賣，邦瀚斯的一件鈞窯天藍小碗，以遠超預期的£101萬（HK$1,080萬；NT$4,130萬）易手，成為收藏圈一時熱話。

來到巴黎拍賣周，這間國際拍行帶來另一件高古名窯器 - 哥窯葵花式三足洗，斷代宋元時期，以單一拍品專場的尊貴待遇舉槌，歷經一番競投後，以近€138萬（HK$1,240萬；NT$4,715萬）易主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這件佳器出自Elsa Peretti雅蓄。這位意大利人乃傳奇珠寶設計師，被譽為Tiffany & Co.的革命推手，代表作包括Bone Cuff手鐲、Bean Design、Diamonds by the Yard、Open Heart等等。

Elsa Peretti與她的代表作Bone Cuff手鐲｜圖片攝自Tiffany & Co.官網

Lot 1｜宋/元 哥窯灰青釉葵花式三足洗｜Nando & Elsa Peretti基金會釋出 

直徑：21 cm
來源（The Value整理）：

• 紳士珍藏
• 香港佳士得，1994年10月31日，編號528
• 倫敦蘇富比，2005年7月13日，編號149（約£1,128,000萬成交）
• Elsa Peretti（1940-2021）珍藏

拍賣行：巴黎邦瀚斯
單一拍品專場：Profound Beauty: The Elsa Peretti Brush Washer
拍賣日期：2025/6/11
估價：€1,200,000 - 1,500,000
落槌價：€1,100,000
成交價：€1,379,400

這件哥窯三足洗上次舉槌是2005年，當時於倫敦蘇富比上陣，連佣£112.8萬成交（按當時匯率折合約€77.5萬，或HK$1,545萬），由Elsa Peretti投得，並一直珍藏於加泰羅尼亞中世紀村莊的寓所之中。

自1969年起，她在當地修復多座歷史建築，打造出一方遠離塵囂的隱逸之所，並在此潛心創作，直至2021年在睡夢中離世，享年80歲。 三足洗今回在巴黎邦瀚斯拍賣，是由她為紀念父親創辦的基金會釋出。

拍賣官以€80萬起拍，合共獲得6口叫價，最終以€110萬落槌，連佣€137.9萬售出，買家透過電話委託Jing Wen（中國古董藝術部，駐巴黎，負責圖錄編撰）競價投得。

拍賣官於€110萬落槌

Elsa Peretti的加泰羅尼亞寓所

哥窯三足洗周圍放著Elsa Peretti代表作，包括Open Heart及Snake系列等等

Elsa Peretti攝於加泰羅尼亞寓所

Elsa Peretti的父親是意大利商賈，憑石油生意致富。她在佛羅倫斯出生，於羅馬及瑞士接受教育，1969年在紐約和巴塞隆拿擔任時裝模特兒，同時開始設計自己的珠寶系列。

Elsa Peretti生命中的兩位貴人都是赫赫有名的時裝設計師。一位是Giorgio di Sant’Angelo，在時裝表演中起用了她幾件作品，令她聲名鵲起；另一位是Halston，與其多年好友兼合作伙伴。

讓我們看看Tiffany & Co.官方如何介紹Elsa Peretti：「Elsa Peretti在1974 年加入Tiffany & Co.，標誌著一場珠寶設計革命。她的第一個系列在推出當日銷售一空，一夜之間將純銀提升至奢華地位。她是設計上真正的先鋒，獨特設計有前所未見的美感。這位傑出藝匠備受讚譽作品中有Diamonds by the Yard系列，將精緻流暢的鏈子與包鑲鑽石結合，從此重新定義了鑽石在時尚珠寶中的作用……」

Elsa Peretti作品公認為珠寶設計經典，大英博物館、波士頓美術館、休士頓美術館皆有珍藏。

在中華陶瓷史的長河之中，哥窯以獨樹一幟的開片美學，令千年以來的收藏家紛紛拜倒裙下。

本盤內外滿施哥釉，釉面勻淨， 乳濁失透，滿佈開片，靜穆古雅。開片粗者色褐如鐵，幼者色黃如金，大小交錯，相互交織，富韻律感，可媲美矜貴玉璞的天然脈紋，稱為「金絲鐵線」。

「金絲鐵線」的開片成因，主要是胎和釉在燒製與冷卻時，各自以不同速率膨脹或收縮而形成。這本來是一種缺陷，但匠人卻把之巧妙利用，在一定程度的控制下，創出變化無窮的開片審美，成為中國陶瓷史美談。

然而，此等開片紋理無法完全由人力掌控，窯中每一個細小環節的微妙變化，都會影響出窯效果。是故，每件哥窯都是獨一無二的。

哥窯另一特點為「紫口鐵足」- 由於胎體氧化鐵含量高，故邊緣釉薄處會隱約露出灰黑泛紫的胎色，圈足或足部無釉露胎處則呈鐵紅色。

「鐵足」以外，哥窯與同樣名滿天下的汝窯和官窯一般，許多時還有一種特別痕跡 - 匠人為了達至外底滿釉的完美效果，有時會用釘子支撐器物入窯，於是便如本盤般在器底留下細小支釘痕，稱為「芝麻掙釘」。

中國傳統崇文，上至為君者批答奏章，下至文人騷客賦詩作畫，統統離不開文房用器。是故，據傳統收藏圈審美標準，筆洗一類的文房珍器，比日常用器的碗盤，乃至陳設欣賞的瓶尊等等，級別都要更高。

「製作一條曲線需要非常長的時間，要確保那條曲線做得很好」- Elsa Peretti。對這位傳奇珠寶設計師而言，或許此三足洗的魅力之處，更在於器形和開片的曲線美學。

頂尖的傳世哥窯多由兩岸故宮、大英博物館、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等頂尖機構收藏，私人收藏流通者寥寥無幾。近期例子當數2024年，日本收藏大家「臨宇山人」的「南宋/元 哥窯葵口盤」（下圖）在紐約佳士得上拍，連佣US$186.5萬（HK$1,455萬）易主。

南宋/元 哥窯葵口盤｜2024年，紐約佳士得，US$1,865,000成交

哥窯令人著迷之處，除了它的開片美學之外，還在於其神秘身世。

哥窯乃陶瓷史上一大懸案 - 不見於宋墓出土，窯址尚未被發現，文獻也是元明之時才有所提及。與此同時，這些記載不是語焉不詳，就是往往零碎矛盾。

最為人熟悉的說法便是「哥窯與弟窯」。話說宋代有章姓兄弟二人，同時在龍泉燒製為生，兄長執掌的稱哥窯，胞弟執掌的稱弟窯。此後又衍生各類傳說，例如說弟弟妒嫉哥哥出品精美，惡意往剛出窯的瓷器潑冷水，反而意外創出哥窯的開片之美云云。

來到近代，在考古發掘與學術研究下，大家對哥窯之謎似乎逐漸有了一點眉目。

Asaph Hyman｜邦瀚斯 中國古董藝術部環球主管

據記載，南宋官窯有兩處，分別位於杭州郊壇下與修內司。九十年代，杭州老虎洞窯址被發現後，主流意見傾向接受即為修內司官窯。

2017年，北京故宮舉辦「金絲鐵線 - 故宮博物院哥窯瓷器展」，成為一時熱話。展後，院方以科學儀器分析哥窯展品的成份元素，發現相對於浙江龍泉，或是江西景德鎮等地，傳世哥窯的釉與老虎洞出土瓷片更為接近，窯址可能便在老虎洞一帶。

再有學者綜合文獻與考古成果，進一步推測哥窯其實便是老虎洞窯、即南宋修內司官窯，由南宋延燒到元代方止。這一點，與傳世哥窯全為宮廷用瓷式樣，且採用支釘燒製的特徵亦為吻合。

哥窯確切身世，尚待學者努力考證；惟哥窯獨樹一幟的藝術魅力，就肯定從明清兩世延續到今時今日。

雍正《古玩圖》局部，可見與本拍品相類之哥窯葵口器｜大維德中國藝術基金會（在大英博物館借展）

有明一代，景德鎮御窯在宣德年間已成功仿燒哥窯瓷器。與此同時，哥窯也被時人列為宋朝五大名窯之列。明朝《長物志》的「器具：筆洗」章節有言：「陶者有：官、哥葵花洗、磬口洗、四卷荷葉洗……」證明此類葵口洗當時用作文房筆洗，甚為文人騷客所愛。

清代雍正一朝，御窯廠在傳奇督陶官唐英的領導下，燒製出各式仿古創新釉彩，仿哥釉便是其中一項代表作。

及至乾隆主政，仿哥釉工藝更進一步，達至形神兼備的效果。這位「文青皇帝」對宮中所藏哥窯更煞是喜歡，多次賦詩頌讚之。

大維德爵士有一葵口紋片小盤，底銘「乾隆乙未春御題」，又記「春風堂不觀隨筆，那識哥窯所得名」；這位英倫收藏大家有另一葵口盤，底銘「鐡足冰紋火氣蠲，口分六出體規圓，較於瓶斝猶多見，華者脆和樸者堅」，末記「乾隆丙申夏御題」。上述兩詩，皆收錄於《清高宗御製詩文全集》。

大維德爵士的葵口紋片小盤，底銘「乾隆乙未春御題」，又記「春風堂不觀隨筆，那識哥窯所得名」

大維德爵士另一葵口盤，底銘「鐡足冰紋火氣蠲，口分六出體規圓，較於瓶斝猶多見，華者脆和樸者堅」，末記「乾隆丙申夏御題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