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「愛知三年展」近日揭幕，本來是一宗可喜可賀的藝壇盛事。惟當中以慰安婦為主題的藝術品，卻惹來右翼份子激烈反應，不但有人恐嚇要「帶石油汽罐來騷擾」，連重量級政壇人物亦公然施壓。在死亡威脅及政客夾擊下，主辦單位被逼在第三天就腰斬整個特備展覽，令這個三年一度的國際藝術展蒙上污點。

事件主角是「表現不自由・在那之後」特展，屬於「愛知三年展」節目，由愛知藝術文化中心主辦。基本上可以說，整個特展都極具爭議，事關每件藝術品都曾因種種理由而被禁展或撤展。舉個例子，日本藝術家中垣克久的冰屋形雕塑，名為《時代之肖像 - 絶滅危惧種 idiot JAPONICA 円墳ー》，上面寫有《日本憲法》第九條（又稱和平憲法）「放棄戰爭、不維持戰力、不擁有交戰權」的相關內容，關注安倍政府管治下右翼抬頭的現象。雕塑中的美國和日本國旗，則似乎要諷刺兩國關係。

2014年，這件反戰味道甚濃的藝術品，在東京都美術館參加「第7屆現代日本雕刻家展」，結果遭到大會審查，最終被逼撤展。另一件反戰藝術品同樣敏感，嶋田美子的《焼かれるべき絵》（意為應該燒掉的畫），作品中人其實是日皇裕仁。二戰以後，有聲音要求把裕仁列為戰犯，最終沒有成事。這件作品的裕仁之所以沒了臉，是藝術家認為「戰犯」責任應該由日本人集體負責，而非指向特定人物。

上述藝術品儘管觸碰到《和平憲法》和日本天皇的題材，但似乎都不及「慰安婦」來得敏感。

今次在風浪頂端的藝術品是《和平少女像》（即慰安婦像），出自南韓藝術家金運成、金曙炅夫婦之手。2012年，小型版本的《和平少女像》在東京都美術館參加「JAALA國際交流展」。展覽第四日，館方以作品違反了其「營運要綱」為由，在未有知會藝術家的情況下，突然撤走作品。順帶一提，2011年時，南韓民間團體在日本駐韓大使館對面豎立的《和平少女像》，同樣是金運成夫婦的作品。

看到這裡，大家應該明白特展所以稱為「表現不自由・在那之後」，就是要給那些被審查、被撤展、被禁制的藝術品一次機會，在言論自由的情況下，堂堂正正展露人前。大會亦明白展品敏感，所以禁止參觀人士拍照，希望避免在社交網絡引起風波。可是事與願違，展覽立時就惹來了右翼份子的「關注」。

展覽頭兩日，大會已經收到逾千個來自電話、電郵、傳真的投訴，當中包括揚言要「帶石油汽罐來騷擾」的恐嚇。就像擔心這些恐嚇仍未能阻止展覽，日本政客很快亦出手公開施壓。首先是名古屋市長河村隆之，他參觀特展之後，竟然在記者面前要求愛知縣知事立刻撤走《和平少女像》。

河村隆之表示，「愛知三年展」是由愛知縣、愛知縣首府名古屋、日本中央政府合力資助舉辦。他認為這樣一個「用了稅金」的展覽，看來就是要令全國都承認《和平少女像》，根本就是在「踐踏日本國民的心」，而「表現自由亦絕不能夠傷害他人」。2012年，河村隆之曾發出「南京大屠殺很可能不存在」言論，惹來爭議。

接著，大阪市長松井一郎亦出言助攻。他指河村隆之理解慰安婦是戰時對女性的侵害，但是用國民稅金展出把日本人「祖先描繪成野獸」的藝術品，是另一個問題。最後出手的，則是份量最重的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。

菅義偉在記者會上明言，日本中央政府要慎重檢視「愛知三年展」的補助金額。外間認為，他的說法明顯是暗示若「表現不自由・在那之後」不終止，政府就會拒絕繼續補助。

「表現不自由・在那之後」最終如這些右翼份子和政客所願，於僅僅第三日就被逼腰斬。儘管事件引起不少迴響，抗議藝術展覽遭白色恐怖式的政治恐嚇，同時反對那些激進的死亡威脅。可惜大會最後能做的，只有保住官方網站，讓大家能透過螢幕看到這些不為世所容的藝術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