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書畫世界有不少奇人，名列「清初六家」的吳歷正是其中一位。
這位江蘇人受畫於「四王」中的王時敏和王鑑，又學詩、學琴、學儒家義理；然而，他中年不但篤信天主教，受洗改教名，後來更在江南一帶傳教，完全脫離了我們對傳統讀書人的刻板印象。
今季香港秋拍，佳士得帶來吳歷晚年山水力作《陶圃松菊圖》，引來熾熱競投，最終以超越估價範圍的HK$3,600萬落槌，連佣HK$4,393萬（NT$1.83億）易手，摘下「中國古代書畫」專場的成交桂冠。
Lot 200｜清 吳歷《陶圃松菊圖》設色紙本 立軸｜王季遷家族舊藏｜成交冠軍
創作時間：1704年
尺幅：178.3 x 74 cm
題識：陶圃松菊。漫擬山樵晚興好，菊松陶圃寫秋華。研朱細點成霜葉，絕勝春林二月花。陶圃先生長君扶照索寫叔明幾四載，不以促迫，蓋知繪事之難，而念予道修之少暇也。廿七日雪窗畫成，托上游寄去。時康熙甲申年（1704）正月，墨井道人並題。
鈐印：延陵、墨井道人、吳歷之印
藏印：
- 陸愚卿（18世紀-19世紀）：平原陸氏珍藏印
- 梁章鉅（1775-1849）：茝林審定
- 孫毓汶（1833-1899）：萊山真賞
- 張學良（1901-2001）：定遠齋、心賞、珍祕、張學良印、漢卿所藏、毅庵主人九一八後得品、看畫軒
- 王季遷（1906-2003）：震澤王氏寶武堂圖書記、王季遷家珍藏、王季遷氏審定真跡
- 其他：半禪室上乘書畫、賜燮淵亭書屋鑒藏真蹟、如此至寶存豈多、塔影硯齋心賞
簽條：吳漁山陶圃松菊圖。三秋閣藏。
估價：HK$25,000,000 - 35,000,000
落槌價：HK$36,000,000
成交價：HK$43,935,000
本作以HK$2,000萬起拍，三口叫價已達HK$2,600萬。主要爭奪者有兩位，均為電話委託，分別由馬睿（Nico Ma，二十及二十一世紀藝術部）和龔敏（中國書畫部專家）代為競投。
雙方你來我往，及至HK$3,200萬後出手才開始變得更為謹慎，競價階梯每口最低降至HK$20萬。兩人又相爭了好些叫價後，龔敏喊出HK$3,600萬，豈料拍賣官石嘉雯（Carmen Shek Cerne）準備落槌之際，現場突然殺出程咬金，叫出HK$3,650萬，立即引起懸念。
不過，這位朋友最後又放棄了出價，石嘉雯遂以原來的HK$3,600萬落槌，由龔敏為「8033」號牌的電話客戶投得心頭好，連佣成交價為HK$4,393萬，現場掌聲雷動。
拍賣官石嘉雯於HK$3,600萬落槌
吳歷（1632-1718年），字漁山，號墨井道人、桃溪居士等，江蘇常熟人。他早年隨錢謙益學詩，受畫於王時敏和王鑑，學琴於陳岷，又習儒家義理於陳瑚，行逕完全符合傳統讀書人的學習路途。
不過，他早年居鄰教堂，四十餘歲時加入天主教，繼後赴澳門修道，受洗改教名「Simon Xavierius a Cunha」，晚年更在江南一帶傳教，人生極富傳奇色彩。
吳歷接觸西方文化，對其山水畫風的形成有潛在影響，兼具傳統筆墨之道與西洋繪畫之風。他喜用乾筆焦墨，筆墨細膩，注重畫面的縱深感，並略微注意到透視法的運用。他以獨到的藝術風貌與「四王」、惲壽平並稱「清初六大家」，亦是裡面唯一一位「學兼東西」的文人畫家。
本作題識
本作局部
是次舉槌的《陶圃松菊圖》立軸，題詩一首並年款「時康熙甲申年（1704）正月」，乃吳歷73歲時的作品。
陶圃為清初陸培遠（生卒不詳）所建莊園名稱，在嘉定南翔東林莊橋北。陸氏以植菊聞名，兼有松竹柏，時人稱譽有「不鎖松筠三徑開，林泉招我共徘徊」之景色。
吳歷此畫為其子扶照陸廷燦（約1678-1743）寫，廷燦幼從王士禎、宋犖學習，曾編《續茶經》，有「茶仙」之譽。「託上游寄去」的「上游」則為陸道淮（生卒不詳），也是嘉定人，師從吳歷、王翬，又為吳歷編刻《墨井詩鈔》、《三巴集》。
《陶圃松菊圖》清代以來藏印、著錄、傳承皆斑斑可考，曾為平原陸愚卿所藏，後歸梁茝林中丞，又歸孫萊山尚書，其後人力不能守，致落長安市上，為蒼梧關氏所收。及至近代，又先後為軍政界重要人物張學良，以及鑑藏大家王季遷遞藏，今次是首度登上拍場。
本作局部
本作局部
1930年代，張大千在因緣際會下欣賞到本作，對之讚嘆不已，認為是吳歷效仿王蒙筆法的畫作之最，推為海內第一。
大千早年勤於臨古，吳歷和王蒙俱是他所鍾愛的名家。得觀吳歷《陶圃松菊圖》，他欣喜非常，遂在昆明湖上「破四日之功」，畫了一幅追仿的同名畫作，並在上面寫道：「此圖為蓬萊于氏舊藏，萬點硃砂如斜，風疾雨飛墮紙上，黃鶴山人有破窗風雨軸，不知尚在人間否，想即漁山所師也。生平見漁山畫十餘幅，無有神妙過於此者，恐遂為海內第一。丁丑春日破四日之功，作於昆明湖上。蜀人張爰。」
「此圖」指的是吳歷《陶圃松菊圖》，「黃鶴山人」是名列「元四家」的王蒙，「漁山」就是吳歷。
大千版本的《陶圃松菊圖》，先後數度在拍場亮相，最近一次是2022年，於華藝國際北京春拍以RMB 2,852萬售出。
張大千版本的《陶圃松菊圖》
Lot 178｜明／清 傅山《霜紅龕札記》 水墨紙本 十一冊共一百六十對開｜成交亞軍
尺幅：每開 23.2 x 11.2 cm
手稿文長不錄。
鈐印：傅山之印（二十一次）
每函封面題簽：傅青主徵君墨蹟，關中胡氏晚香書室藏。弟某函。
每冊封面朱宗祥（19-20世紀）題簽：霜紅龕札記真蹟，宣統己酉（1909）春仲重題，弟某冊。
鈐印：味笙
藏印：劉天繡、天繡印、蓮舟鑒賞（二次）、蔚泉珍藏
估價：HK$5,000,000 - 7,000,000
落槌價：HK$10,000,000
成交價：HK$12,475,000
這份傅山手稿以HK$380萬起拍，網絡競投者率先出手，接著有兩個電話委託加入戰團，不久便喊至HK$500萬水平。
接著，龔敏的電話客戶加入戰場，變成與網絡競投者的二人之爭。經過節奏明快的10餘口叫價後，拍賣官石嘉雯於HK$1,000萬落槌，由龔敏為「8066」號牌的電話客戶投得，連佣成交價HK$1,247萬。
札記部份內容
札記部份內容
傅山是古書畫界另一位奇人。石嘉雯（佳士得中國書畫部門主管）早前接受The Value訪問時，曾如此形容他：
「傅山就好像西方文藝復興的達文西那樣，什麼都懂……他是很有名的醫師，筆下書法之更不消說。與此同時，他對文學以及宗教亦甚有研究，包括道教和佛教。較鮮為人知的，他竟然也是位武術高手。
明朝末期的時候，他與當時許多文人一樣，只想安靜地過自己的生活。到了清初，康熙帝邀請傅山參加博學鴻詞，但這位明遺民非常有性格，自稱病重。
康熙於是命人把傅山抬到京師，豈料後者為了拒絕出仕，甚至以死相逼。康熙百般無奈，最後還是妥協了，直接授予傅山一個名譽官職。由此可見，傅山是如何備受尊崇的一位人物。」
札記部份內容
第十一冊末頁《想甚》詩
是次舉槌的《霜紅龕札記》，共十一冊，計一百六十開，裝成四函，置原木箱，乃拍賣史上數論最多的傅山手記，具有甚高的歷史和學術文獻價值。
札記總計約二百四十多篇手跡，呈現傅山好古敏求的治學態度。約略按傳統四分法，計有經學如《周禮》、《詩經》等；史學如《史記》、《國語》等；集部如《離騷》，子部如《莊子》、《尸子》。其他記錄諸書所見的文字、讀音較多，也有引述《黃帝內經》與詩詞等，可見傅山讀書廣采博覽，不名一家。
舉如第四冊「妄治」條：「《內經》徵四失論：『妄治時愈，愚心自得。』寫盡醫家奴態」。又後一條「鼻名天牝」：「《內經》遺編刺法論曰：『天牝從來，復得其往。氣出於腦，即不邪干。』」後世僅知傅山於醫道以婦科得盛名，而忽略了他醫道本源於《黃帝內經》，又廣泛參考《金匱要略》、《千金方》、《本草綱目》諸醫書，方成名手。
中國文字兼有字形、字音、字義三者，古人先教孩童識字，而後方能誦書。因此，古人說一字之不知，士之恥也，可見文字是學習的基礎。
札記第八冊記述文字最多，如「炱字」：「《馬懷素傳：『炱朽蟫斷。』《廣韻》：『炱煤』。」此處傅山所引《馬懷素傳》出自《新唐書˙儒學》，由歐陽修等人編撰而成，所以又引宋真宗重修的《廣韻》釋義「炱」字。又同冊「㔨字」：「石勒本名㔨。音如背。」石勒為後趙開國君主，㔨為罕僻字，後世多不知曉，更莫論讀音了。
Lot 224｜清 八大山人《荷花小鳥》水墨紙本 立軸｜亞洲私人珍藏｜成交季軍
尺幅：166 x 77.5 cm
題識：忝鷗兹。八大山人。
鈐印：可得神仙、八大山人、蒍艾
藏印：
- 王春澥（19-20世紀）：春澥審定
- 其他：黎碧祥家藏、□畫、一印漫漶
估價：HK$10,000,000 - 15,000,000
落槌價：HK$8,000,000
成交價：HK$10,055,000
八大山人，本名朱耷，乃明朝宗室後人，國破家亡後因悲憤而剃髮為僧，法名傳綮。也許是這樣的經歷，令他行為思想均異於常人，也讓他的畫作不落常套，不但禪意深幽，又創出獨特的大寫意風格，對後世影響深遠。
他的繪畫風格獨特，寫魚鳥禽獸，皆弓肩縮背，瞪目向天，形象怪異誇張而格調高逸；寫山水，則多荒村孤居，殘山剩水。他還熱愛使用隱喻，作品猶如被加密一樣，難以解讀，晦澀而禪意深幽。
荷花與水鳥是八大常見題材，荷花具有清淨和不執著的寓意，水鳥則是閒適恬淡與忘機自得的意象。繪製荷鳥的題材既是一種隱世的寓意，也是自家心境修行的呈現。本作左右荷葉交疊於上，兩朵荷花露出數瓣，搖曳浮現於墨葉之間，下繪岸石，兩只水鳥相對，一低首，一開口，仿佛正在說話與聆聽，畫圖在靜中生動。
畫上題「忝鷗茲，八大山人」，張大千解讀是「天心鷗茲」，王方宇與劉九庵俱認為「天心」當是「忝」。詩無達詁畫也如是，不同的研究與解讀，其實並不妨礙八大山人表現對於鷗茲閒適忘機的精神嚮往。
編注：「忝」字可作自稱謙詞，例如「忝居」、「忝為人師」
同場成交精選
Lot 160｜明 十五世紀 無款《大般湼槃經卷第廿二》水墨紙本 手卷
尺幅：25.5 x 827.8 cm
藏印：孝臣鑑藏、□□所藏（半印）、澍臣（2次）、孝臣藏書（紙尾背後）、吉羊止止
附方廣錩先生鑑定証明一頁。
估價：HK$4,000,000 - 8,000,000
落槌價：HK$5,100,000
成交價：HK$6,426,000
Lot 169｜明 無款《文殊觀音彌勒虛空藏菩薩》 設色絹本 立軸
創作時間：1454年
尺幅：137.8 x 79 cm
題識：大明景泰五年（1454）八月初三日施。文殊觀音彌勒虛空藏菩薩。御用監太監尚義王勤等奉命提督監造。
鈐印：廣運之寶
估價：HK$200,000 - 300,000
落槌價：HK$4,200,000
成交價：HK$5,292,000
Lot 117｜明 陳淳《牡丹圖》 水墨紙本 立軸｜黄仲方珍藏中國書畫
尺幅：121 x 64.5 cm
題識：春光纔到牡丹來，山館池亭是處開。試向紙屏分半面，相看日日又誰猜。道復。
鈐印：白陽山人、陳氏道復
藏印：
- 朱之赤（17世紀）：休寧朱之赤珍藏圖書、朱之赤鑒賞、子孫保之
- 其他：竹坡趙氏珍賞、桂髓棲印、茂、蕙江所藏、東南之美
簽條：□□□墨筆牡丹。自在精舍珍藏。
鈐印一方
估價：HK$2,000,000 - 3,000,000
落槌價：HK$3,000,000
成交價：HK$3,780,000
Lot 166｜唐 無款《佛說灌頂經》 水墨紙本 手卷
尺幅：23.8 x 569.5 cm
藏印：宗治珍藏
估價：HK$1,200,000 - 2,200,000
落槌價：HK$2,600,000
成交價：HK$3,276,000
Lot 192｜清 趙之謙《隸書》水墨紙本 手卷
尺幅：17.2 x 85.2 cm
釋文：苦兼室。取名切音顏其室，撝叔借居六皆宅，同聲相應應曰吉。
鈐印：趙孺卿
題跋：
- 王个簃（1897-1988）：悲盦此卷筆墨高渾，古意可掬，確是精心傑構。最（近）遊覽武夷風景歸來，重展斯圖，反覆觀賞，更多餘味。為書數語於卷末，志我欽佩。壬戌（1982年）四月維夏王个簃八十有六。最下奪近字。
鈐印：啟之、个簃 - 沙孟海（1900-1992）：撝叔文章書翰皆原本六代，才情魄力奇一世，嘗製印曰漢後隨前有此人，自道如此，見者亦無間言。大聲世講攜示此三字室額，蓋取謙字切音，以顏居室。彼自有用意。余獨愛其筆致沉鬱飛動，風格遒上，正似漢後隨前人作，驩憙讚歎，題字歸 之。壬戌（1982年）之秋沙孟海同客杭州。
鈐印：沙邨唯印、孟海
估價：HK$500,000 - 700,000
落槌價：HK$2,500,000
成交價：HK$3,150,000
Lot 159｜明 謝時臣《四季山水》設色絹本 立軸四幅｜日本私人收藏
創作時間：1536年
尺幅：98.3 x 52.3 cm
題識：
- 柳絲低妥溪光淨，紅雨亂飛春日遲。黃鳥高鳴芳草合，有人相俠品新詩。樗仙謝時臣。
- 長松落落草葺葺，十里青山一短筇。自是太平人意適，從容襟抱盎春風。樗仙謝時臣畫並題。
- 子晉仙蹤似可尋，楓林谿閣坐未深。香騰金鴨琴聲細，靜歙孤雲野鶴心。姑蘇謝時臣。
- 梅華何處撩人興，款段騰騰踏雪尋。高並玉山詩骨冷，依然還有苦唫心。時嘉靖丙申（1536年）謝時臣為逸晚梅先生弄舊作。
鈐印：樗僊（二次）、謝氏思忠（三次）、姑蘇臺下逸人
木盒蓋內鈐印：佳簾庵人
估價：HK$1,500,000 - 2,000,000
落槌價：HK$1,800,000
成交價：HK$2,268,000
Lot 197｜清 石濤《梅竹圖》水墨紙本 立軸｜王季遷家族舊藏
尺幅：130 x 30.5 cm
題識：芳香留逋客，瀟灑伴書生。竹外一枝斜更好，便是坡僊一竹梅。圖率意一抹並識。大滌子石濤。
鈐印：頭白依然不識字、大滌子極、癡絕、四百峰中箬笠翁圖書
藏印：
- 王季遷（1906-2003）：曾歸竹里館、王季遷海外所見名跡
- 其他：笙波、燕氏寶蒙堂真賞、古越梁之望字蕙賓鑒藏印
簽條：石濤上人墨筆梅竹精品。德簠
估價：HK$2,000,000 - 3,000,0000
落槌價：HK$1,700,000
成交價：HK$2,142,000
拍賣總結
拍賣行：佳士得香港
專場：中國古代書畫
拍賣日期：2024/11/27
拍品數目：139
成交：63
未成交：76
成交率：45.3%
總成交額：HK$132,598,62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