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沒有朱德群,就沒有畫家吳冠中」 贈畫見證留法劍客的手足情

吳冠中常說:「沒有朱德群,就沒有畫家吳冠中。」二人不但同為畫壇巨匠,與趙無極並稱為「留法三劍客」,更是識於微時的畢生摯友。

畫家之間的友誼,由畫來訴說。這次香港秋拍,蘇富比帶來四幅由吳冠中贈予朱德群的畫作。筆墨之下,盡道兩位藝術大師的相交相識。


1992年3月,吳冠中與朱德群於大英博物館


「從西湖畔兩個對藝術的痴情青年到今天白髮相對的老友,六十五年的歲月流逝了,我們間永遠惦念的,都是彼此的苦難時刻,雨雪霏霏總相憶。」-吳冠中

吳冠中與朱德群的相識是機緣巧合。他們年紀相仿,但不同校,剛好在暑假參加軍訓時被編在同一班,並肩受訓三個月。

吳冠中的藝術大門,是由朱德群打開的。當時吳冠中仍在浙大高工修讀電機系,某個星期天放假,朱德群帶他參觀杭州藝專,他立馬被琳琅滿目的油畫、素描及水彩吸引。他不理父親勸阻,決心要轉到杭州藝專從頭學起。吳冠中棄工從藝這個決定,只得朱德群一人支持,更為他惡補素描,以準備入學考試。


朱德群夫婦作客吳冠中北京寓所

在學期間,吳冠中形容二人「形影不離」,上午上課,下午到西湖邊用水彩寫生,晚上偷偷在燈前練習國畫,臨石濤、八大、梅蘭菊竹。他們畫的題材和風格也都很接近,培養出二人最早的審美觀和默契。

至抗戰時,隨著日軍步步進逼,杭州藝專往昆明、重慶內遷。路上,吳冠中一不小心,竟丟失全部生活費,身無分文。陷此窘境,幸得朱德群慷慨解囊,生活費二人分用。自此,他們便由同窗情誼,變成逃亡中的患難兄弟。

畢業後,朱德群以優異成績留在遷至四川青木關的母校任教,吳冠中則任重慶大學建築系助教。二人相隔一條嘉陵江,往來不復昔日密切,但始終有兩件事緊緊聯繫著他們:一是尋找油畫材料,二是學習法文,希望赴法留學。

他們在重慶度過了五年寒暑,在此地萌發影響畢生的藝術觀念。重慶對他們而言,是深厚友誼的建基之地。吳冠中以這個對他別具意義的城市入畫,寫下《山城重慶》。

Lot 3043|吳冠中(1919-2010)《山城重慶》設色紙本 鏡框

尺幅:68.3 x 137.5 cm
創作時間: 1979年
鈐印:「冠中寫生」、「老吳作」
估價:HK$22,000,000 - 30,000,000

吳冠中形容重慶是他的「第二故鄉」,重慶坐落於嘉陵江、長江交匯處,依山而建,形態獨特,他尤其喜歡此城的建築美。

在此作中,畫家以仰視角度,描劃房舍鱗次櫛比、積叠綿延之勢,幾乎滿蓋畫面空間。畫中既有別具民族特色的吊腳樓、碩大方正的水泥平房,亦有圓柱塔樓,形形式式,營造出立體感與山城景觀。

蘇富比中國近現代書畫部主管葉卓敏指,吳冠中曾多次以重慶入畫,但多是方形小幅,少見這般橫幅全景式。


蘇富比中國近現代書畫部主管葉卓敏


畫中樓梯巧妙地打破了後面房子排山倒海之壓逼感

重慶依山而建,渡口皆設長階梯連接城中各處,畫家置之畫面正中。葉卓敏續指,吳冠中此般安排,或受老師潘天壽分割畫面的概念影響,畫中樓梯巧妙地打破了後面房子排山倒海之壓逼感,營造出漸變的視覺效果。石級沿坡遞升,引領觀者目光拾級而上,進入這個熙來攘往的山城。

此畫仍有比較具象的元素,樓房輪廓分明,一窗一戶,甚至外牆之木樁骨架、陽台欄杆,皆勾描精準。畫家擷取他認為最具形式美的地方和細節,專注表現之。樓房參差錯落,線條具韻律、音樂感。房舍至遠山,則漸漸過渡為抽象之淡墨塊面,率筆塗擦間,預示了吳冠中以後愈趨抽象的畫風走向。


房舍至遠山,漸漸過渡為抽象之淡墨塊面

此畫是吳冠中「水陸兼程」的開端,乃展現其藝術觀點的重要作品。所謂「水陸兼程」,是吳冠中所創的藝術概念,即水墨與油畫共用、互補。

據吳冠中家屬憶述,《山城重慶》寫畢後,畫家一直留付身邊。至1989年,他應日本西武百貨店邀請赴巴黎寫生,終可與闊別多年的摯友相見,加上行程安排得朱德群夫婦照拂,他親攜此畫至巴黎贈之,以作答謝。

以往在蘇富比上拍的吳冠中重磅大作,估價偏向保守,多落在HK$1,200萬左右的水平。這次《山城重慶》估價達HK$2,200萬 - 3,000萬(NT$8,270萬 - 1.12億),估價之高可謂歷來數一數二。


Lot 3044|吳冠中(1919-2010)《原始林》設色紙本 鏡框

尺幅:95.4 x 178.4 cm
創作時間:1988年
款識:一九八八。吳冠中。
鈐印:「冠中寫生」、「八十年代」
估價:HK$20,000,000 - 25,000,000

吳冠中特別愛樹,常以竹林、孔林、漢柏等入畫,不論在哪寫生,總會問人哪裡可以找到最老的樹。

1980年,吳冠中到貴州雷公山一帶寫生,為尋覓最理想的原始林,不惜履險探山,險象橫生,寫成「貴州原始林」速寫稿。寫生過程艱巨非常,吳冠中更歎謂「這輩子最後一次冒險了」。


吳冠中1980年《原始林》速寫

吳冠中一直在琢磨「畫林而不見樹」的境界,他曾言「要表現林之氣氛,畫面上樹加樹不等於林」。如何在畫面呈現原始森林渾然天成的層次?由寫生至成畫,吳冠中沉澱八年之久,終在1988年,按草稿構圖衍發出此幅彩墨《原始林》。

此畫與草稿比對,枝蔓纏綿的形態如初,唯後景樹影輪廓虛見。銀灰細線與墨色粗線交織,畫家以此表現不同粗幼的枝幹縱橫穿插。後景樹影森森,前後層疊,營造出密林深遠。散落的各色彩點則是閑花、野草、新芽等的抽象表現。


吳冠中《原始林》局部


蘇富比中國近現代書畫部主管葉卓敏


朱德群(1920-2014)以音樂為靈感的作品《自然頌》|2020年7月於香港蘇富比以HK$1.13億成交

葉卓敏形容,「畫中的點與線,若流動跳躍,線條的粗細、快慢,譜成一曲旋律。」無獨有偶,朱德群亦尤重繪畫中的韻律感。他習慣創作時播放音樂,邊聽邊畫,把旋律、節奏、感覺注入畫中。他曾經說過:「音樂也是顏色,音樂之中的節奏韻律與繪畫是相通的。」兩位藝術大師雖各自耕耘,作品面貌各異,但對藝術的探求可謂殊途同歸。

1993年,吳冠中獲朱德群引薦,於巴黎塞紐奇藝術館(Musee Cernuschi)舉辦個展,此乃該館繼張大千、林風眠、吳作人後,舉辦的第四位中國畫家個展,意義非凡。為此,吳冠中挑選61幅作品參展,大部份從未展出,少數更是首度發表,此幅《原始林》即屬其一。

據畫家家屬憶述,吳冠中為答謝朱德群,特意請他從展品中選取作品留念,朱德群便選了此幅《原始林》。贈畫與受畫,皆是畫緣,二人雖隔閡數十年,但審美意趣仍然契合。


1993年法國塞紐奇藝術館舉行吳冠中個展,「留法三劍客」 重逢


其餘兩幅朱德群舊藏吳冠中作品:

Lot 3045|吳冠中(1919-2010)《獅子林》設色紙本 鏡框

尺幅:69.5 x 94.2 cm
鈐印:「吳冠中印」、「八十年代」
估價:HK$ 6,000,000 - 8,000,000

Lot 3046|吳冠中(1919-2010)《是空是色入畫來》設色紙本 鏡框

尺幅:67.5 x 68.4 cm
創作時間:1989年
款識:吳冠中。半畝方塘一間開,是空是色入畫來。一九八九年。
鈐印:「吳冠中印」、「荼」
估價:HK$ 2,500,000 - 3,000,000


拍賣詳情

拍賣行:香港蘇富比
專場:中國書畫
拍賣日期:2020/10/8|2pm
拍賣地點:待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