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價藝術品的成交，除了不時登上報章頭條，偶爾亦會發展成法庭案件。

今次的主角是俄羅斯「化肥大王」雷波諾列夫（Dmitry Rybolovlev），在美國入稟控告蘇富比，指後者以不誠實手段協助他的藝術顧問抬價，令他以高於所需金額購入多件藝術名作，包括後來成為史上最貴藝術品的達文西畫作《救世主》，現索償US$3.77億（HK$29.4億；NT$116.8億）。

案件於當地時間本周一起在曼哈頓聯邦法院審訊，雷氏已與其法律團隊現身法庭，預期將親身作供及接受辯方盤問。

蘇富比就事件回覆The Value，表示「蘇富比在相關的藝術品交易之中，嚴格遵守所有法律要求，財務責任以及行業典範實務。任何有關蘇富比清楚買家所涉嫌之不當行為，或詐騙雷波諾列夫先生之意圖的說法，全都是錯誤的。」

編按：蘇富比聲明中的「買家」，是指雷波諾列夫的藝術顧問

雷波諾列夫入稟控告蘇富比

雷波諾列夫於1966年出生，畢業後成為心臟科醫生，至蘇聯解體後從商致富。眾多生意之中，化肥公司Uralkali業務遍佈全球，又尤為賺錢，故令他獲得「化肥大王」之稱。2010年左右，這位俄羅斯寡頭出售Uralkali股份，套現US$65億。

據《福布斯》與《彭博社》等估算，雷氏如今身家介乎US$64億至US$114億，全球排名約200到400多位之間。據悉，他本人長期於瑞士或摩納哥居住，現時亦似乎沒有在俄國經營生意。

商業財經以外，雷氏亦屢屢成為傳媒焦點。

例如他與前妻的離婚官司，曾一度成為史上最貴離婚案；又好像他入主摩納哥（AS Monaco）後，令這支足球勁旅奪得十七年來首個法甲冠軍；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，傳媒揭發他曾購買特朗普（Donald Trump）的豪宅，兩人被指有利益關係。

2002至2014年，雷氏花費約US$20億購入多件藝術品，包括畢加索、馬蒂斯、羅斯科等大師傑作，躋身世界頂尖收藏家之列。不過雷氏後來發現，他聘用的藝術顧問Yves Bouvier涉嫌用詐騙手法，在這些藝術品交易中「過河濕腳」，把巨額差價中飽私囊。一連串官司，亦由此而起。

Yves Bouvier涉嫌在藝術品交易中，以詐騙手法賺取差價

雖然案情複雜，且牽涉藝術品眾多，惟Bouvier所用手法其實大同小異。就讓我們以達文西畫作《救世主》為案例解說。

2013年5月2日，雷波諾列夫一擲US$1.275億購下《救世主》，中間人是他的藝術顧問Bouvier，顧問服務費用為2%。據他的認知，《救世主》當時屬於一班畫商所有，Bouvier是直接從他們手上買下畫作。

不過實情卻是，Bouvier自己於早一日（即5月1號）已透過蘇富比的私洽服務，秘密地以US$8,300萬從該班畫商處購得《救世主》，再於翌日把之轉售予雷氏。

換言之，Bouvier把US$4,450萬（US$1.275億減去US$8,300萬）的差價中飽私囊。雷氏一直被蒙在鼓裡，以據傳後來看到相關報道才得悉被騙。

編按：及至2017年，雷氏委託佳士得拍賣《救世主》，以US$4.5億天價成為史上最貴藝術品，這是後話

達文西《救世主》為涉案藝術品

2015年，雷氏藉口有事商討，要Bouvier到摩納哥找他。Bouvier不虞有詐，結果在當地被捕。雷氏在當地法院控告Bouvier，指對方擔任他的藝術顧問期間，以詐騙手法侵吞了近US$10億（約HK$78億）差價，當中涉及38件藝術品。

此後，雷氏相繼在紐約、香港、新加坡、日內瓦入稟控告Bouvier。就在這些官司打了接近十年之時，雙方上月突然達成庭外和解，令外間頗感意外。

不過，這並不代表雷氏訴訟之旅就此結束。

如今，雷氏把矛頭指向蘇富比，指控此家拍賣界巨頭在估價和來源資訊上，有所操作與隱瞞，協助Bouvier詐取他的金錢。

Samuel Valette（持電話男士）是本案關鍵人物

雷氏對蘇富比的控訴，我們根據法庭文件解說。

時間再次回到2013年，雷氏購買《救世主》之前，與顧問Bouvier抵達紐約，在蘇富比代表Samuel Valette陪同下鑑賞畫作。此後數周，Bouvier向雷氏聲稱自己正與賣家洽談，惟對方先後拒絕了US$9,000萬到US$1.25億的多次出價，最終成交金額為US$1.275億。

如上文所言，Bouvier後來是透過蘇富比私洽服務，秘密地以US$8,300萬買下《救世主》，再以US$1.275億轉售予雷氏以偷偷地賺取巨額差價。換言之，Bouvier聲稱與賣家的洽談過程，其實全部是謊言，從未發生。

時至2015年，雷氏開始對這宗交易起疑，Bouvier於是要求蘇富比為《救世主》估價。

這個時候，Valette要求一名同事對《救世主》作出US$1.25億的估價，惟對方有所猶豫。有見及此，Valette讓該名同事把估價換成€1億（約US$1.14億），並在相關文件中把Bouvier曾購入畫作的來源資訊刪去。

涉案的莫迪利安尼雕塑《Tête》

雷氏對蘇富比的訴訟，此前是在紐約地方法院處理。雷氏表示，涉案藝術品之中，有15件是Bouvier秘密地經蘇富比私洽服務購入，以偷偷地賺取差價。雷氏認為蘇富比是協助Bouvier詐騙他。

地方法院檢視相關証據後，認為此15件藝術品之中，僅4件有足夠理據和條件作進一步審訊，包括上述的《救世主》、意大利巨匠莫迪利安尼的雕塑《Tête》、超現實主藝大師馬格利特的畫作《The Domain of Arnheim》、以及奧地利國寶級畫家克林姆的《Water Serpents II》。

根據法庭文件，Valette曾於2012年向Bouvier發出電郵，指雕塑《Tête》的估價為€7,000萬至€9,000萬。然而，在短短十二個小時以內，Valette就把估價提高至€8,000萬至€1億，而Bouvier就把這個新估價的電郵轉發給雷波諾列夫。

接著，雷氏買下了《Tête》。像《救世主》一樣，他以為Bouvier只擔任了中間人，而其實Bouvier又是早一步透過蘇富比私洽購下雕塑，再抬價轉售給他。

地方法院的法官認為：「根據這些證據，陪審團可以肯定地推斷出Valette和Bouvier在此十二個小時內有所交談，而前者是應後者要求而提高估價。」

涉案的克林姆畫作《Water Serpents II》

兩年後，雷氏決定出售雕塑，Bouvier替之委託蘇富比拍賣。一名蘇富比員工準備圖錄時，撰寫了一封以Bouvier名下公司為名稱的電郵，向Valette查問雕塑的來源資訊應該怎樣羅列。

Valette當時如此回應：「也許最好稍微掩蓋痕跡並標示為 - 來自歐洲私人收藏。」最終，拍賣圖錄之上，雕塑最近期的來源一欄僅標示為「購自上述出處」。

法庭文件指出：「根據相關證據，一個合理的陪審團可以推斷出，Valette是故意隱瞞Bouvier參與購買、出售和拍賣這件雕塑。」

蘇富比歐洲區主席Helena Newman亦將出庭作供

這宗官司如今轉交曼哈頓聯邦法院審訊，剛剛已於當地時間周一開庭，雷波諾列夫亦有現身。

辯方律師在開案陳詞中表示：「蘇富比對這些謊言一無所知。蘇富比不知道，也沒有參與任何不當行為」，又指雷波諾列夫花費巨額金錢購買藝術傑作，卻沒有採取「最基本的步驟」去保護自己免受他聘請的藝術顧問欺騙，實在「有很好的理由對自己生悶氣」。

涉案的Valette現時在蘇富比任職私人洽購主管（歐洲，中東及非洲區），將於下周出庭作供。此外，蘇富比歐洲區主席Helena Newman，蘇富比前任行政總裁William Ruprecht，以及雷氏本人預期亦將親身作供。

案件若有重大發展，The Value會再為大家報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