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初畫壇，有兩大風格迥異的流派 - 「四王」及「四僧」。一派是正統、著重繼承、受統治者和主流推崇；一派是反傳統、追求創新、備受在野文人欣賞。兩派各有特色，皆在畫史上有舉足輕重的地位。
今季蘇富比中國古書畫春拍，就祭出「四王」及「四僧」的作品，兩派筆墨並列、對讀，饒有興味。當中最受矚目的，便是今季領銜作 - 「四僧」之一，弘仁的《書畫合璧冊》，估價HK$4,500萬 - 5,500萬（NT$1.6億 - 2億）。
弘仁的畫風怎樣承先啟後？這本十九開的冊頁，有何稀貴？「四僧」的市場行情又是如何？The Value訪問了亞洲區中國古代書畫部主管左昕陽，為大家娓娓道來。
亞洲區中國古代書畫部主管左昕陽
Lot 3075｜弘仁（1610-1664）《書畫合璧冊》設色紙本 十九開冊
尺幅：各18.7 x 13 cm
鑑藏印：
- (達受) 六舟所藏
- (殷樹柏) 樹柏 (三鈐)、殷樹柏印 (二鈐)、曼卿
- (趙之琛) 趙之琛印
- (楊繼振) 繼振印、星鳳 (十鈐)、友雲 (二鈐)、繼振之印、星鳳堂、繼震 (三鈐)、蓮公、友雲收藏、石箏館、友雲長物 (二鈐)、雲叟、江南第一風流公子、友雲所藏 (四鈐)、猗歟友雲、玉几翁弟子、二泉山人 (三鈐)、連公、蓮尊者、友雲秘笈、辛卯 (二鈐) 、楊、繼振秘玩、宏農楊氏世家
- (黄去塵)黄氏去塵 (九鈐)
- (徐月嫣)月嫣妾徐所掌
- 予樵經眼 (二鈐)、黄晉、朱文簽押印 (六鈐，或為「無智」，待考)、水竹居曾賞、豪奪不廉打偷不智、吾心有魔吾眼有神
展覽：別有天地 - 曹氏家族藏17世紀中國繪畫，洛杉磯郡立美術館，2016年8月7日至12月4日
來源：紐約蘇富比，中國書畫，1986年6月3日，拍品編號57
估價：HK$45,000,000 - 55,000,000
清初四僧分別是弘仁、髡殘、八大山人、石濤四人，在藝術史上地位相當高。四僧的筆墨各有面貌，但他們都是明朝遺民，與新皇朝格格不入。
雖然「四僧」的概念要到20世紀民國早期才出現，但他們四人在當時的影響力已頗為廣泛，尤以弘仁為甚。時人周亮工在《讀畫錄》謂：「（弘仁）喜仿雲林，遂臻極境。江南人以有無定雅俗，如昔人之重雲林然，咸謂漸江足當雲林。」可見當時人們對他的評價有多高。
承倪瓚空逸 開新安一派
弘仁的生平比較傳奇。他生於安徽，曾考中秀才。滿清入關時，他跟隨著反清力量來到福建一帶。後來抗清失敗，為逃避追殺，加上眼見復國無望，在武夷山削髮為僧，遁入空門。他披上袈裟後，再回到安徽，大半生基本在此地度過。
他的藝術直接傳承自倪瓚。倪瓚是「元四家」之一，對中國畫史影響深遠，歷代都有人學他，像沈周、文徵明、董其昌等。然而， 弘仁可說是後世學習倪瓚的人中，表現最突出的一位。 除了筆墨，弘仁連倪瓚的精神也學到了。他們所處的時代背景、個人際遇都比較接近。弘仁作為明遺民的孤獨與無力、面對世俗時的格格不入等等，都體現在他的畫中。這些感懷，與倪瓚畫中的孤寂、荒涼、空曠，有相通之處。
弘仁的畫從倪瓚中來，同時也有其他名家的影子，如黃公望等，但更多的是他自己的面貌，畫作即是他的心靈寫照。
以此冊頁為例，弘仁筆下的山水是有真實依據的。弘仁所住之處鄰近黃山，所以他一生多次遊歷當地。雖然他的皴法借鑒了倪瓚的「折帶皴」，但很多時我們感覺他的筆法，是從黃山的山石的造型中獲取靈感，再經過藝術加工。
他一方面直追元人隱逸山水，一方面加入了黃山的巍峨景貌，把古人與大自然結合，創造出全新面貌，成為新安派先驅。新安派是明末清初時，一批遺民畫家以黃山、白嶽、新安山水為創作題材的一個繪畫流派，格調很高。
弘仁是新安派的開山鼻祖，追隨者眾。雖然四僧其餘三人各有追隨者，但都是在20世紀以後才名氣漸大。只有弘仁，在世時已有很多人追隨，同時開宗立派，在四僧之中，只他一人。他不單啟蒙了同代人，後來的藝術大家如黃賓虹、張大千等也受其啟發，影響深遠。張大千早年，大概是20年代末剛到上海時，他就學新安派，甚至造過弘仁的假畫。
詩畫合一 心遠物皆靜
這次拍賣的《書畫合璧冊》，珍罕難得。弘仁應友人連茹居士委託，畫了這套冊頁。關於連茹居士的資料欠奉，有待考究。此冊十九開，有松山樹石十幅，畫旁題了沈周的絕句，共九首。詩文內容或有描寫景物，或有投影禪心，藉物寄情，隱喻避世之理想，與畫面互相呼應。
四僧本身都是詩人。在汪世清、汪聰編的《漸江資料集》中，收錄了不少弘仁的詩作，都寫得非常好。寫詩本來就是中國傳統文人尤其看重的能力，懂得寫詩才稱得上是一個文人。同時還講究詩與畫的結合，所謂「詩中有畫，畫中有詩」。明末有一部畫史著作，叫《無聲詩史》，把畫比作「無聲詩」。通過畫來體現詩意、詩境，是中國繪畫特有的一個面向。畫家通過自己對詩意的解讀再創作，不完全是按照古人的意思，弘仁此作亦然。
此冊頁雖然尺幅很小，但小中見大，從小幅作品中也能感受到山水的恢宏。用筆瘦勁，用墨著色簡潔，寫出無人之境，使人有一種遠離塵囂之感。
關於此冊頁的流傳，自光緒以來便比較清晰，例如僧人六舟，他也是一個有名的書畫家、金石學家，是杭州很重要的人物。到了1980年代，此作一度現身拍賣場，被藏家曹仲英收入囊中，之後便一直在他手裡，沒有釋出市場。
此《書畫合璧冊》，是三十年來我們拍賣場上見過最好的一件弘仁作品。他的作品很少有，立軸相對多一點，冊頁則是非常罕見。
四僧之中，現今書畫市場以八大山人和石濤最受追捧，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們傳世的作品較多。而弘仁的作品太少了，所以相對收藏群體較小、收藏氣氛沒那麼熾熱。但是從藝術性的角度而言，弘仁絕對不比八大、石濤差。
此《書畫合璧冊》估價HK$4,500萬 - 5,500萬（NT$1.6億 - 2億），我認為對藏家頗具吸引力。此作的估價偏向保守 ，參照八大、石濤同類型的冊頁，估價肯定不只這水平。
除了弘仁，今季春拍還有另外兩僧 - 髡殘和八大的作品。
髡殘的傳世作品也很罕見。關於他的資料，比弘仁還要少。他也學元四家，特別是王蒙，深受王氏比較繁瑣的皴法影響。
Lot 3074｜髡殘（1612-約1674）《雲山玄對圖》設色紙本 立軸
尺幅：133 x 30.7 cm
釋文：尔和居士皈依老僧十餘年矣，髫年時便具福懷色相，自阿翁捐館世業更大厥，復何可量哉。庚戌(1671)春入幽棲，索老僧筆墨懸之壁間，以爲玄對。余曰：可。遂贈之。石道人。鈐印：石谿、白禿
鑑藏印：謝稚柳珍賞、雲巢
展覽：別有天地 - 曹氏家族藏17世紀中國繪畫，洛杉磯郡立美術館，2016年8月7日至12月4日
估價：HK$2,000,000 - 3,000,000
Lot 3098｜朱耷（ 1626-1705）《南魚》水墨紙本 立軸
尺幅：65.8 x 89.4 cm
釋文：南魚可作鯿魚使，尺五輪流一尺強。乘傅公傳王相國，早朝供展晚登堂。壬申(1692)孟夏涉事八大山人。鈐印：八大山人
估價：HK$6,000,000 - 7,000,000
接著我們來看「四王」的作品。四王是指明末清初畫壇四位王姓畫家 - 王時敏、王鑑、王翬、王原祁。
四王的藝術體系繼承了董其昌的理念，都是師法古人，崇尚古人的筆法、氣韵和構圖方法。四王講究每一筆、每一劃都要有出處，就像少林武功一樣，每一拳、每一腳都要有出處。他們受到皇帝及官府的賞識，被視為當時的畫壇正統。
過去書畫界批評四王食古不化，只有繼承而沒有創新。現在美術史對四王的作品重新解讀，為他們平反了。四王是有系統地歸納總結了元四家的筆墨。例如以下兩幅王原祁和王時敏的作品，他們都學元四家，尤其是黃公望和王蒙。不過加上了自己的理解。
王原祁頗有獨到之處，這幅《仿王蒙山水》皴法是王蒙的，畫中的樹則見黃公望筆意。從筆墨來看，非常紮實、老辣。
《仿王蒙山水》局部
Lot 3078｜王原祁（1642-1715）《仿王蒙山水》水墨紙本 立軸
尺幅：99.8 x 48 cm
釋文：(畫如四始與六義)，未掃俗腸便為累。(青山幻出平中奇，剛健婀)娜審真偽。此理(山樵深得之，扛鼎力中有嫵媚。)老而篤好不知(疲，譬如小戶飲輒醉。寫以贈君)一噱。僧寮又(聽鍾聲至。)□日完，仿叔明□。□臺祁。
鈐印：王原祁印、麓臺、西廬後人
展覽：別有天地 - 曹氏家族藏17世紀中國繪畫，洛杉磯郡立美術館，2016年8月7日至12月4日
估價：HK$2,400,000 - 3,200,000
Lot 3077｜王時敏（1592-1680）《層巒疊嶂圖》水墨紙本 立軸
尺幅：119 x 59 cm
款識：丙午(1666)夏日，仿子久筆。王時敏。鈐印：王時敏印
鑑藏印：
- (許質卿) 質卿審定、渤海許氏鑒賞審定印
- (沈樹鏞) 均初所藏
- (吳雲) 吴雲平生珍祕
展覽：別有天地 - 曹氏家族藏17世紀中國繪畫，洛杉磯郡立美術館，2016年8月7日至12月4日
估價：HK$2,500,000 - 3,000,000
拍賣詳情
拍賣行：香港蘇富比
專場：中國古代書畫
拍賣日期：2021/4/19｜9:30am
拍賣地點：香港蘇富比藝術空間（金鐘太古廣場一期）
預展詳情
預展日期： 2021/4/16 - 拍賣開始當天
預展地點：香港會議展覽中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