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訪佳士得亞洲藝術掌舵人 石俊生論中國市場

拍賣市場近年有個異象,領銜作品備受追捧,低價貨亦有固定客源,惟中價拍品卻往往乏人問津。今日走進中環歷山大廈23樓,佳士得亞洲藝術部掌舵人石俊生(Jonathan Stone)就跟我們再三強調「這是大勢所趨」。


問:能否跟我們談一下亞洲藝術市場的最新趨勢?

石:大趨勢是「追求傑作」,蒐尋最罕見和最有價值的藝術品。傑作不單以價格衡量,亦得看背後的歷史和文化價值。古典藝術,最重要是良好品相和可靠來源;當代藝術,則重視藝術家何處發跡,又曾在哪間畫廊或博物館展出。


今年香港佳士得春拍

問:內地買家始終較喜歡中國古典藝術吧?

石:這方面相當有趣,內地買家正擴闊收藏類別。他們從熟悉的範疇開始,再將興趣延伸到不同類別。例如先從國畫起步,繼而涉獵宮廷瓷器,再研究家具、古玉、漆器等。但這種情況只在最重要的藝術品中出現,市場對次一等藏品不那麼感興趣。

石(續答):到近幾年,中國市場湧現一股對西方及國際藝術的熱潮,而且發展得非常快。中國人學習速度極高,已掌握如何欣賞大師之作。提及大師級作品,這又回到追求傑作的趨勢上,我認為這是全球現象,不只是中國藏家,所有藏家都對最具價值的藝術品愈來愈有興趣。


佳士得在今年香港春拍中,首次引入「戰後及當代藝術」畫作

問:那佳士得是如何應對此中國市場?

石:雖然不能在內地出售1949年以前的藝術品,但佳士得在上海和北京開設了畫廊,我們可以把至關重要的拍品帶進去,展示給內地客戶和朋友鑑賞。部門專家亦會到不同城市,親自與客戶見面,帶給他們藝術市場最近消息。當然,我們亦得確保圖錄、網頁等資料都比以前更「方便中國人」(Chinese friendly)。


難得訪問石俊生,我們又怎能不談談今年另一件大事 - 倫敦佳士得南肯辛頓(South Kensington)拍賣場的結束。


問:佳士得今年宣布要結束南肯辛頓拍賣場之時,整個拍賣界及收藏界為之震動。你們此後有甚麼計劃?

石:首先會在倫敦國王街(King Street)總部安排更多拍賣,一些本來在南肯辛頓的拍賣都會轉移到國王街。此外,我們會投放更多資源到網上拍賣,我認為佳士得將會在此取得更大盈利。網上拍賣能取代南肯辛頓,成為較低價拍品的主要場所。

問:「無法看到實物 」, 這始終是網上拍賣的問題吧?

石:我希望大家相信佳士得的專家,我們亦提供了照片及來源。一般拍賣中,也有不少買家於網上出價,不是嗎?

問:英國本身有另一件大事 - 脫歐。這會否影響佳士得業務?

石:過去一年,脫歐對很多方面都有負面影響,但剛完結的倫敦拍賣卻非常成功。長遠來說,我們要花工夫去了解脫歐對市場有何影響,但佳士得有足夠能力應對任何轉變。何況藝術市場是全球性的,倫敦、香港、巴黎、上海亦各有不同規矩,我不認為脫歐對藝術市場會有大影響。


佳士得作為全球最大拍賣行,近年有多宗亞洲藝術品拍賣都掀起風雲。我們較常接觸到行方前線人員,例如是專家及拍賣官。至於「佳士得亞洲藝術部主席兼亞洲區副主席」這樣的大人物,究竟又在當中扮演甚麼角色呢?


問:身為佳士得亞洲藝術掌舵人,你扮演甚麼角色?

石:我在佳士得有雙重角色,一方面是全球亞洲藝術品主席,與各部門專家合作;另一方面與亞洲區管理層合作,確保每場拍賣都能獲利。我常與重要客戶會面,理解他們的需要,保持良好關係,確保佳士得在亞洲有最佳表現。

問:職業生涯中最讓你難忘的任務?

石:讓我最有成就感的是「皿方罍」那場拍賣。那是一個商代青銅器,2001年在紐約拍出時,成交價盡破紀錄。我們後來(2014年)和湖南省博物館合作,確保皿方罍送到博物館,得以身蓋合一。能確保如此傑出的藝術品回到它應該身處的地方,我真的非常滿足。


(註:皿方罍器蓋一直在湖南省博物館,上拍的是器身。2014年皿方罍器身再登上紐約佳士得,行方於拍賣前夕和中方達成私購協議。)

問:那今年震撼收藏界的紐約「藤田拍賣」呢?

石:藤田拍賣是另一個重大時刻,這一場拍賣打破亞洲藝術品記錄,也是佳士得單一主題拍賣成交額中的前五名。這場拍賣最特別之處,在於一眾日本私人博物館中,以藤田美術館(The Fujita Museum)收藏最多國寶級藝術品。藤田美術館建於1954年,年代久遠,需要資金營運和修繕。這是很好的機會讓佳士得提供服務。

問:這場拍賣應該不易確保吧?

石:競爭非常大,其他拍賣行一直周旋,館方亦考慮了很久。當然,我明白他們想與最佳團隊合作,為美術館帶來最大利益。館方最後選擇了佳士得,令我們極為鼓舞。這全靠優秀同事一路以來的努力,整個洽商歷程近一年之久。


藤田拍賣的饕餮紋方尊,現為拍賣史上最貴古青銅器


整場訪問中,石俊生都是那麼紳士,那麼溫文爾雅,完全不是刻板印象中翻手為雲、覆手為雨那種模樣。細談之下,發現他的路是從音樂和歷史中走出來,難怪滿滿文人氣質。


問:2015年香港秋拍,你為樂器拍賣策劃了一場音樂表演。你為何會想到這個如此精彩的主意?

石:我來自一個音樂世家,父親、祖父、曾祖父都是音樂家,最熱愛的就是音樂。我的生命中也一直充滿音樂,這對我非常重要。我在佳士得就曾經擔任樂器部門的專家,事實上這亦是我從小就想做的事。

問:我們知道你曾回倫敦修讀藝術史,是甚麼促使這個決定?

石:我一直很喜歡歷史,曾在劍橋大學修讀歷史,研究文化及哲學。之後有機會到日本工作,那裡離倫敦很遠,是一個全新的世界,我當時又只有21歲,充滿激情。日本擁有豐富的亞洲和西方藝術藏品,常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展覽,我更有機會和當地藝術家合作。這令我想轉行投身藝術,故辭去當時的工作,回倫敦修讀藝術史。


80年代的東京街頭

問:那日本以至亞洲藝術對你有甚麼影響?

石:亞洲藝術就像一個「菱鏡」,我透過它去觀察、認識、學習其他文化藝術。無論對我的工作還是個人修養,都大有裨益。

問:最後一個問題是為香港年青人而問。聽說佳士得正和本地學府商討,計劃推出學位課程?

石:還在商討中。我們在倫敦和紐約有正規課程,香港暫時則是短期課程,接下來希望開拓更多機會,在這裡辦正規課程。亞洲人渴求知識,珍視學習機會,對資訊和正規教育的需求都很大。香港是亞洲樞紐,香港人工作勤奮,效率極高。佳士得的亞洲總部亦設在香港,在這裡推行教育非常合理。


佳士得於英、美有舉辦正規課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