繼北京拍賣周後，本季再有佛像以天價易手，地點則是歐亞大陸另一端的德國。
今次的主角是「明成化九年 鎏金銅大威德金剛雙修像」，鎏金璀璨，氣勢非凡，幾近1米之高，重達169公斤，帶有銘文明確紀錄何年何月何日哪個宮殿施贈，綜觀全球公私收藏，亦罕見堪比近例。
大威德金剛像於德國龍頭拍賣行Nagel（納高）上陣，€100萬起拍，歷經接近20分鐘之久的爭奪戰後，終以€950萬落槌，連佣及VAT增值稅€1,407萬（約HK$1.3億；NT$4.62億）成交。
明成化 宮廷銅鎏金大威德金剛雙修蓮座立像 「大明成化九年十一月初二日安喜宮施」銘文
高度：92 cm
重量：約169 kg
來源：
- 法國巴黎，Drouot，1904年11月24日，Lot 469（原巴黎Gumpel收藏）
- 美國紐約，Alan Hartman，1975年
- 歐洲重要私人收藏
估價：€1,000,000 - 1,500,000
落槌價：€9,500,000
成交價（連佣金及VAT）：€14,070,000
拍賣行：德國納高 Nagel
拍賣時間：2021/6/23
明朝宮廷銘文 皇帝愛妃所施
如此精彩的宮廷古美術，外間本就估計不可能僅在估價範圍內落槌。不過由於全球疫情仍見反覆，旅遊出入境限制未解，故大家對歐洲的古董拍賣未敢有過份期望。如今€1,407萬的最終成交價，無疑為古玩市場打下一記強心針。
此尊大威德金剛重達169公斤、即約370磅，比一般成年人更重，底座罕見地帶有仔細銘文，橫向右至左書：「大明成化九年十一月初二日安喜宮施」。
安喜宮正是明成化皇帝最寵愛的萬貴妃居所，不過她於成化十二年才遷入，此前宮主確切身份無確切記載，但學者相信應屬成化另一位愛妃無疑。
這裡把銘文圖片一分為三，冀能讓大家看得較清楚
十一月初二是成化皇帝壽辰
安喜宮為成化妃嬪居所
成化帝御容｜台北故宮
翻查資料，上海博物館藏有一幅明朝宮廷的釋迦牟尼繡像，圖中繡供奉牌一對，榜題「萬壽聖節安喜宮施」與「大明成化七年十一月初二日恭遇」，表示安喜宮主人當時為成化帝所作的生日祈福禮物。
繡佛像是成化七年，大威德金剛像是成化九年，前後相差僅兩年時間，安喜宮很可能仍是同一位女主所居。
十一月初二 成化帝壽辰
那為何上述繡佛像會以「十一月初二日」為榜題日子？原因很簡單，農曆十一月初二就是成化皇帝誕辰。
是故，此尊刻有「大明成化九年十一月初二日安喜宮施」銘文的宮廷造像，幾可肯定和繡佛像一樣是為成化皇帝生日而專誠鑄造的。
忿怒怖畏相 大威德金剛
今次這尊明朝宮廷大威德金剛像，高度達92cm，九臉三十四臂，擁抱明妃，手拿盛裝鮮血、內臟的嘎布拉碗，原本腳踏神祇動物（1904年以前已佚失），形象威猛兇暴，看似和菩薩之首文殊毫不相干。
其實在佛信仰之中，大威德金剛乃是文殊的忿怒化身，象徵這位智慧第一的菩薩以怖畏姿態攝伏一切魔障。
是故，所有看似恐怖威怒的特徵在宗教層面上都有所解釋。例如前臂手上的金剛鉞刀與嘎布拉碗，表面看是斬魔除妖，再以碗盛其鮮血心臟，內裡象徵智慧與方法的結合。
至於頭上九臉，牛頭居中，象徵大威德金剛降伏死神閻魔；頭上兩水牛角，代表勝義與世俗二諦；右三臉，象徵憤怒、權勢、安靜；左三臉，代表清淨、死亡、憤怒；居中再上之臉曰「參怖」，象徵吃人夜叉；再上一臉慈悲平和，則是文殊本尊寂靜之相。
格魯派主尊 藏佛寺供奉
此尊鎏金銅像是成化宮廷御製，以安喜宮名義施贈。那麼它究竟是施往何處呢？
格魯派最尊崇大威德金剛，其造型並非是一成不變的，臉相、手腳數目會有不同。此像九面三十四臂，牛頭為主臉，次臉於左右圍繞成圈，符合格魯派對大威德金剛之獨特描繪。
這尊佛像工藝超凡，造價不菲，宮廷施贈，幾可斷定當時安置於重要的格魯派佛寺供奉。
北京妙應寺的阿尼哥雕像。妙應寺原為格魯派寺院，現為博物館
承元蒙遺風 添漢化美學
忽必烈於十三世紀統治元朝之時，國師八思巴邀請著名紐瓦爾雕塑匠阿尼哥（Aniko，1244-1306）擔任總管，與其尼泊爾與西藏弟子為朝廷鑄造佛像，興塔建寺。
時至明朝初期，宮廷造像承襲此元蒙遺風的同時，仍開始因為漢人取代尼、藏兩地的匠人而逐步漢化，此尊大威德金剛像即為一例。
佛教造像歷史上，紐瓦爾工匠手藝之佳與名聲之高無出其右，曾經長期受各地權貴聘請鑄造佛像。他們是尼泊爾境內加德滿都谷地的住民，吸收4-6世紀印度笈多王朝文化以外，又受到8-12世紀印度帕拉王朝藝術影響，發展出自成一派的獨特美學風格。
1904年巴黎Drouot「Gumpel收藏」專場拍賣圖錄
1904年巴黎Drouot「Gumpel收藏」專場拍賣圖錄，圖中為本文介紹的成化御製大威德金剛像
原裝烈焰背光 一世紀前拍賣
與此像同類的存世近例可謂鳳毛麟角。
1904年，三尊體積幾近1米的明朝宮廷鎏金大威德金剛像一同現身市場，於巴黎Drouot「Gumpel收藏」專場拍賣。三尊大威德金剛之中，只得成化這尊有確切日子的銘文，以及原裝火焰背光。
其餘兩尊造像，一尊有宣德銘文，同為雙修造型，於1999年在紐約蘇富比易手；另一尊無銘文，斷代明朝初期，獨雄形象，於2016年在香港佳士得成交。
至於成化這一尊，在1904年拍賣現身後，一直到1975年方再現人世，經紐約古董商Alan Hartman易主，成為歐洲重要私人收藏雅蓄。此後又過了46年，直到如今方在德國納高拍賣再出塵世。
如此珍罕的宮廷御製佛教藝術品，下一次或許又要等上最少半世紀才能再遇。
古董商Alan Hartman當年宣傳此尊成化御製大威德金剛像的海報
後於紐約蘇富比易手的明宣德大威德金剛像
後於香港佳士得成交的明初大威德金剛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