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3月，佳士得拍賣數碼藝術《EVERYDAYS: THE FIRST 5000 DAYS》，破天荒接受虛擬貨幣付款。結果，這張用NFT加密的JPG以US$6,935萬（HK$5.4億；NT$19.5億）天價成交，令創作者Beeple擊敗無數當代大師，一躍成為身價第三高的在世藝術家。

這個消息不但震撼整個藝術界，也成為各地傳媒科技和財經版的頭條新聞。

事隔不足一個月，另一跨國拍賣行富藝斯（Phillips）也宣佈加入NFT藝術戰團，將於4月12日起網上拍賣Mad Dog Jones的「多世代NFT藝術品」《REPLICATOR》，US$100開始競投，落槌價和買家佣金均接受以太幣（ETH）或美金付款。

今次拍賣的不再是一張JPG那麼簡單，而更像一個程式 - 每28日便會「自動生孕」出一件新的數碼藝術，新世代28日後又會再生出下一個世代，如此類推。如此藝術品，恐怕在傳統藝術市場中還是首見。

《REPLICATOR》第一世代的靜止截圖

Mad Dog Jones

Mad Dog James其他作品

一切從NFT開始

這篇文章中，我們會談及數碼藝術市場現況、藝術家本人、以及相當複雜的「多世代NFT藝術」。不過在此之前，先簡單說明NFT。

NFT，Non-Fungible Token（非同質化代幣），建基於區塊鏈技術的虛擬代幣。基於區塊鏈記錄每筆交易、容易認證、無法竄改、匿名性等特質，令NFT極為適合用作資格或資產證明。

數碼藝術在市場面對的一大問題，在於本質上很容易被複製，真偽難以辨別認證，非但使二手交易投資變得風險重重，也令藝術品本身變得沒那麼有價值 - 始終，獨一無二的藝術品才是最值錢的。

NFT獨一無二、不可分割、不可取代的特性，正好解決上述問題。即使把數碼藝術品複製出無限個版本，具備NFT加密的真品也能一下子就被人認證。當中儲存的藝術品驗證、交易紀錄等資料，非但無法竄改，更是全部公開透明。

在NFT加持之下，數碼藝術品價值近年水漲船高。是次拍賣的主角Mad Dog Jones，就是一個絕佳例子。

Mad Dog Jones其他作品

Mad Dog Jones其他作品

5分鐘賺US$400萬的藝術家  1年前還不知道NFT是甚麼 

Mad Dog Jones，原名Michah Dowbak，本身是位音樂人，同時也在業界為樂隊設計唱片封套和海報。

2017年，這位加拿大人首次買下iPad，開始以繪畫軟件Procreate創作數碼藝術。同年，他開設Instagram帳戶上載自己的創作，至今累積近27萬粉絲。

很快，Mad Dog Jones吸引到商業世界的注目，先後獲邀參與Maroon 5超級碗中場表演項目，Reebok聯乘MMA明星選手Conor McGregor運動服裝等宣傳。

2020年2月，這位數碼藝術家仍然未聽過何謂NFT。2021年2月，他的NFT藝術在一場短短5分鐘的拍賣之中，斬獲了近US$400萬（HK$3,120萬；NT$1.14億）之多。

數日後，他被問及「5分鐘就賺到US$400萬是甚麼感覺」時，如此回答道「我的雙手一度麻痺了。我無法感受到我的手指尖。整個身體都在發抖。」

Mad Dog Jones為Maroon 5超級碗表演的一件藝術創作

Mad Dog Jones為Reebok聯乘Conor McGregor的一件數碼創作

上文談及的5分鐘拍賣，可說已經成為了NFT藝術拍賣的慣例。

NFT藝術拍賣多數在Nifty Gateway等加密貨幣藝術平台舉行。這些網絡專場稱為「drops」，一場「drop」一般會有藝術家的兩種數碼藝術品供買家競投。

一、第一種是「Open Edition」，數量極多，類似傳統藝術的版畫概念。這種版本售價是固定的，但買家通常只有5分鐘時間購買。

二、第二種是獨一無二版本，顧名思義就是NFT認證了只得那麼一件的數碼藝術品。這個版本的競投時間一般為23小時。

NFT藝術拍賣一般稱為「drop」，而當中的「Open Edition」往往只開放5分鐘時間出售

Mad Dog Jones在今年2月的那場「drop」之中，拿出了3款數碼作品拍賣。

其中2款是「Open Edition」，名為《Déjà vu》和《Why would I care I'm just a cat?》，定價US$5,000及US$2,500，分別賣出了909及328件，成交總額逾US$390萬。

最後1款是獨一無二的《Boardwalk》，經過競投後以US$38.8萬易手，加上上述的US$390萬，為Mad Dog Jones帶來約US$430萬收入。

Mad Dog Jones憑這一場「Drop」的佳績，一躍成為全球第五位的數碼藝術家。至於名列首席的，就是上月在佳士得創下天價的Beeple。

以US$38.8萬易手的《Boardwalk》

定價US$2,500的《Why would I care I'm just a cat?》

自動生孕多世代  猶如七層家族譜

從上面看到的Mad Dog Jones作品，乃至早前在佳士得拍賣的Beeple創作，基本上不是JPG圖像檔，就是像短片一般有聲有畫的MP4格式一類。可是今次拍賣的「多世代」（Multi-Generational）NFT藝術，卻比較複雜。

首先，我們想像一個七層金字塔的家族圖譜。

金字塔頂端是第一世代NFT數碼藝術品，只有1件，亦即是今次拍賣的《REPLICATOR》本身。行方暫時只提供了一張圖片，但新聞稿特別註明這是「靜止圖片」，意味作品本身可能是有聲會動的MP4格式，就像上面的《Boardwak》一樣。

這1件第一世代，每隔28日就會自動「生孕」1件第二世代NFT藝術品，一共會生成6次。

所以我們現在有1件第一世代，6件第二世代 - 總共7件NFT藝術品。

大家可以用七層金字塔來理解是次的「多世代」NFT藝術

第二世代又會每隔28日自動生孕1件第三世代，但每1件的總生孕次數減少1次，變成只有5次。第二世代本身有6件，每件會生孕5次，是故第三代就有6 x 5 = 30件NFT藝術。

每一世代的生孕次數都減少1次 - 即第一世代每件生孕6次，第二世代5次，第三世代4次，如此類推，所以這個過程直到第七世代就會停止，不會再有新的藝術誕生。

經過複雜計算後，從第一到第七世代先後是1、6、30、120、360、720、720件，加起來總共有1,957件。這麼一來，要是你成功買下第一世代《REPLICATOR》，經過許多個28日以後，理論上就會擁有1,957件NFT藝術品。

不過事實上，你最終大概只會有75 - 300件而已。為甚麼呢？

第一世代《REPLICATOR》，有可能其實是有聲會動的MP4格式

再看一次第一世代《REPLICATOR》圖片，裡面有很大一部影印機/複印機對不對？

Mad Dog Jones把真實影印機的「卡紙」（jam）概念加入了創作之中。從第二到第六世代，每1件NFT藝術都可能會「卡紙」。「卡紙」發生後，下一世代仍然會生成，但就會失去「生育能力」，無法生出再下一世代。

例如其中1件第二世代「卡紙」，生成的第三世代就會「斷了血脈」，那一支線無法生育出第四、五、六、七代。第二到第六世代的「卡紙」機率是50% - 80%，而每個世代最多只會「卡紙」三次。

基於上述「卡紙」設定，《REPLICATOR》最終生成多少件NFT是無法確切預測的。不過在一百萬次模擬過程中，平均總數是220，而有99%機率最終獲得的NFT總數介於75至300件之間，整個過程平均花費一年時間。

Mad Dog Jones其他作品

看到這裡，很自然會有個疑問：第一世代我們知道是甚麼樣子，但以後的所有世代呢？究竟是怎麼模樣的數碼藝術品呢？

這個問題暫時並無答案，恐怕要待作品賣出了之後第一個28日才能得知。

不過Mad Dog Jones表示，每個世代的藝術品都是獨一無二的，不會和其他世代相同。「卡紙」版本亦是獨特的，意思是不會和同世代藝術品一模一樣。

雖然實際上是怎樣不同？同世代的藝術品是否有可能一模一樣？這些暫時還是難以肯定。

Mad Dog Jones其他作品

可以確定的是，自動生孕而出的NFT藝術品，擁有者可以自由買賣。假設筆者買下了第一世代《REPLICATOR》，等待到生孕出第三世代的一天。

這一天，筆者就可以把第三世代的NFT藝術品拿出來賣。交易以後，新買家不但擁有那件第三世代，隨後也會獲得生成的第四、五、六、七代。

當然，這裡有一個風險。就是第二至六世代接著可能會「卡紙」，令接著的世代不誕生，而新買家付款時還不能知道會否「卡紙」。

順帶一提，由於NFT技術的應用，故NFT數碼藝術品每次二手交易，藝術家本人也可以獲得一定百份比的金額分成（一般是10%）。對藝術家來說，這無疑是一種可靠的收入來源。

Mad Dog Jones作品「數碼龐克」味道十足

Cyberpunk風格  玻璃藝術啟發

喜歡科幻電影、或是會打電玩的朋友，一定感到Mad Dog Jones的創作充滿「cyberpunk」（數碼龐克）的味道 - 亦即是高科技與低端生活之超現實結合。

Mad Dog Jones本人也認同自己的作品很「cyberpunk」，但就表示創作源頭其實來自傳統西方藝術 - 玻璃。

這位加拿大人的父親是花窗玻璃藝術家，家族經營玻璃藝術生意。少時候， Mad Dog Jones扮演門徒，他的兄弟扮演耶穌，父親就以他們為模特兒，在花窗玻璃創作《最後晚餐》一類的聖經題材作品。

Mad Dog Jones把花窗玻璃藝術的顏色、線條、構圖轉化到數碼創作

耳濡目染之下，Mad Dog Jones從中取得創作靈感，把花窗玻璃藝術的顏色、線條、構圖轉化到數碼創作當中。

或許因為父親經常創作聖經題材，Mad Dog Jones似乎也喜歡把相關元素放進創作裡頭。

例如是次拍賣的《REPLICATOR》，他把第1件第一世代稱為「Genesis」、即《創世紀》。世代數目「七」，在基督宗教別具意義，例如上帝七日創世、《創世紀》早期七教會、七宗罪、乃至猶太人的七個節期等等。

Mad Dog Jones其他作品

Mad Dog Jones其他作品

女優與大師  皆是藝術家

NFT藝術這股風氣不但在歐美愈趨盛行，其實也已經吹到了亞洲。

日本前色情片女星上原亜衣，早前與設計師朋友合作，推出了三件以自己照片為藍本的NFT作品，分別名日《Ai HODL Bitcoin -  Love（愛）》、《Ai HODL Bitcoin - Splash（飛濺）》、《Ai HODL Bitcoin - Mosaic（鑲嵌）》*。

結果，這三件獨一無二的NFT作品合共賣出31枚WETH幣（虛擬代幣，可與「以太幣 ETH」1兌1互換）。按成交時的以太幣價格計算，即等於約US$5.6萬。

東瀛當代藝術大師村上隆，近日亦宣佈受到Beeple拍賣啟發，決定推出首款NFT藝術作品《Murakami Flower》- 他標誌花朵創作的8bit風格版本。

*編按：Ai是日文「愛」或「亜衣」的發音，HODL是英文「Hold」的一種網絡用語。Ai HODL Bitcoin翻譯過來就是「喜歡持有比特幣」或「亜衣持有比特幣」之意

《Ai HODL Bitcoin - Love（愛）》

村上隆首款NFT藝術作品《Murakami Flower》

Mad Dog Jones在亞洲亦是愈來愈受歡迎。他的作品除了非常「cyberpunk」外，東瀛風也十分濃重。

事實上，他在日本相當受歡迎，2019年就曾親赴東京澀谷的Diesel Art Gallery舉行個展。

如今的北京UCCA Lab，正舉行全球首個大型加密藝術展「虛擬生境 - 鏡中迷因可曾見」，Mad Dog Jones就是其中一位參展的數碼藝術家。

Mad Dog Jones曾親赴東京舉辦個展

Mad Dog Jones作品東瀛風濃厚

虛擬貨幣加持  NFT風起時

數碼藝術近年的興起，除了有賴NFT技術協助，亦與虛擬貨幣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。從Nifty Gateway等平台的買賣，乃至佳士得、富藝斯這些傳統拍賣行的相關競投，「接受虛擬貨幣付款」都是必要元素。

然而，虛擬貨幣的匿名特質就像一柄雙刃刀，保密的同時也令之成為洗黑錢之絕佳工具。近年來，歐盟乃至美國政府都愈趨積極打擊藝術市場的洗黑錢活動，例如立例使畫廊、拍賣行、古董商需確定真正買家身份。一旦虛擬貨幣成為拍賣主要交易貨幣，相信各國政府必會有所動作。

數碼藝術本身，作為藝術市場的新寵兒，將來必然經歷市場調整、淘弱留強等階段洗禮，才會穩定下來。

蘇富比將會拍賣附有NFT認證的SPYMASTER

無論大家對NFT數碼藝術有何意思，這股風氣暫時是不會在拍賣界停下來的了。繼佳士得、富藝斯之後，蘇富比亦剛剛宣佈破天荒拍賣「附有NFT認證的珍罕時計SPYMASTER」，將於4月23日在香港春季拍賣周的「珍貴名錶」專場亮相，估價HK$17萬 - 30萬。

The Value很快會撰文介紹這款腕錶，敬請留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