奈良美智筆下的小女孩，在亞洲藝術市場炙手可熱，成交價多次突破億元關口，更令奈良一躍而成東瀛最貴藝術家。
過去幾年，富藝斯（Phillips）帶到香港的奈良美智小女孩作品均獲佳績，舉如HK$8,400萬成交的《尋找寶藏》、逾HK$1.03億易手的《溫室女孩》，以及創下藝術家拍賣歷來第二高價的《行蹤不明》，此畫2021年以HK$1.24億成交。
奈良曾說過，這些看起來挑皮搗蛋，又帶點狡黠邪惡的小女孩，是他的個人寫照。我們看著奈良不同時期的作品，可見小女孩模樣一直在變化，反映著奈良童年、留學、成人等不同階段的遭遇和人生觀。
今季富藝斯（Phillips）現代及當代藝術拍賣，一併帶來留學德國早期盡顯思鄉情的《無題》，到千禧年交界的小女孩創作《嬰兒藍》，除了畫布作品，還包括唯一一件機械作品 - 《生命之泉》，無疑是本季秋拍唯一一家拍賣行蒐羅多件能彰顯奈良藝術精
讓我們藉此機會，一窺奈良由早期留學德國，到後來回歸日本的心路歷程。為何奈良選擇到德國留學？他在留學期間經歷了甚麼？諸般問題，接下來為大家一一解開。
早期在德國留學的奈良美智
Lot 125｜奈良美智《無題》壓克力 畫布
創作時間：1992年
尺幅：84 x 100 cm
來源：
- 代芬特爾，Loft 畫廊
- 現藏者於1992年購自上述來源
估價：HK$4,800,000 - 6,800,000
熟知奈良美智的讀者或許都知道，因父母忙著謀生，奈良過著一段孤獨的童年，只得漫畫書和家裡的寵物陪伴左右。奈良的家鄉弘前市，是個位於青森縣的偏僻小鎮，以白雪皚皚的漫漫冬日而聞名，整個環境令內向的奈良更添寂寞。
高中時期的素描課，令奈良發現自己的繪畫天賦。隨後步進大學，奈良選擇了修讀藝術，並先後從愛知縣藝術大學取得學士及碩士學位。在那個年代，日本藝術界開始逐步趨向商業化，令剛畢業的奈良感覺有點格格不入。
為了繼續保持學生時期那種生活方式，奈良於1988年到了德國杜塞爾多夫藝術學院繼續深造。
為何選擇離開日本前往德國？原因之一，奈良於1987年曾到德國每五年一度的卡塞爾文獻展（Kassel Documenta）參觀，深受啟發。其二，是他認為日本的教育體系限制太多，歐洲的自主學習方式，對他而言更吸引。
彭克作品充滿簡化的圖案及標誌，圖為他的1984年作品《Tskrie 4》
在杜塞爾多夫，彭克（A.R. Penck）成為了奈良的恩師，同時期在校任教的還有德國抽象大師李希特。
彭克是戰後德國新表現主義的代表人物，專於繪畫、雕塑，亦是一位爵士鼓手。他的作品充滿簡化的圖案及標誌，看似粗糙的線條，蘊藏驚人的爆發力，以此回應戰爭留下的種種創傷，以及戰後秩序的瓦解與崩壞。
汲取了彭克的教導，奈良在創作時消減不必要的背景元素和厚重輪廓，選擇專注於畫面主題，確定「每幅畫只需要講述一件事」。
畫中小船承載著奈良強烈的思鄉情緒
不過，獨在異鄉的奈良，面臨種種語言文化障礙，德國時期的獨居生活，猛然喚起了奈良童年時期深深的孤獨。
奈良曾說：「我在德國生活了12年。在那裡，我體驗到真正意義上的『孤獨』。我不禁想起我孤獨的童年。這個城市（杜塞爾多夫）的冷與暗與我的家鄉別無二致，那樣的環境使我與外界更加疏離。」
對於家鄉的思念，成為了奈良的創作主題。今回富藝斯帶來的《無題》便是一例。此作繪於1992年，畫中男孩高高舉起手中的小船，承載著強烈的思鄉情緒。
不同於奈良作品中其他神秘曖昧的符號，小船的意象鮮明，帶著深厚情感。
奈良美智《望鄉》｜1991年，尺幅：66 x 66 cm
1991至1992年間，奈良不斷探索小船這意象的各種表現方式，筆下人物或將小船舉在手心，或與小船嬉戲，或僅僅無言地凝視。連同今次的《無題》在內，共有十四幅相同主題的繪畫。
其中一幅繪於1991年的作品，奈良描繪一個男孩頭上頂著一隻小船，他直白地將作品命名為《望鄉》（Homesick with a ship）。
今回的《無題》來自顯赫歐洲收藏，這位藏家於1992年購下作品，一直收藏至今，今次是首度上拍。
Lot 7｜奈良美智《嬰兒藍》壓克力 畫布
創作時間：1999年
尺幅：120 x 110 cm
來源：
- 紐約，Marianne Boesky 畫廊
- 私人收藏
- 紐約，佳士得，2005年11月9日，拍品編號429
- 私人收藏
- 紐約，蘇富比，2015年5月13日，拍品編號451
- 現藏者購自上述拍賣
估價：HK$42,000,000 - 62,000,000
奈良在1990年代初期的小女孩，以粗線條輪廓和玩具或武器等鬼馬道具為特徵，反映出青春期的叛逆，例如前文提及的《無題》。
然而，到了1990年代晚期，奈良的小女孩作品變得更溫和，作品主要使用柔和粉彩色，並掌握了更精緻、微妙的技法，從同季亮相的《嬰兒藍》，便可輕易看出變化。
畫中女孩穿著一條開心果色娃娃裙，讓人聯想到孩子的睡袍。小女孩表情似笑非笑，散發出天真與鬼馬的混合，藏在背後的手臂增加了神秘感，讓人禁不住思考背後藏著什麼秘密。淡翠奶油色的畫面背景細膩、層次豐富，喚起一種深邃的廣闊無際的宇宙空間感。
隨著時間過去，奈良筆下的小女孩已變得更溫和
為何出現如此變化？讓我們再從奈良這段時間的經歷入手。
隨著在德國生活日久，奈良已逐漸克服了語言障礙，加上獲得更多展覽機會，包括定期與阿姆斯特丹Galerie d'Eendt畫廊合作舉辦畫展，開始在歐洲藝壇嶄露頭角。
1998年，即《嬰兒藍》面世前一年，奈良更獲邀到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任教一個學期，讓他得以接觸美國藝術圈。同時期獲邀到該校任教的，還有村上隆。
奈良美智《行蹤不明》｜2000年，尺幅：165 x 150 cm｜2021年6月富藝斯、保利（香港、北京聯合拍賣）｜成交價：HK$123,725,000
在美國期間，奈良認識了曼哈頓著名藝術經紀人Marianne Boesky，並於1999年秋季在她的紐約畫廊，舉行了首次紐約個展。這次展覽獲藝術圈高度讚許，《嬰兒藍》便是當時展出的作品之一。
其中《紐約時報》藝評家Roberta Smith對奈良筆下的小女孩讚不絕口，形容「可愛又邪惡的卡通幼兒陣容」，「具有強大的視覺衝擊力」。
奈良在這千禧年之交的作品，在市場上尤其備受追捧，個人拍賣紀錄前列的作品俱是來自這時期，包括2021年在富藝斯、保利聯合拍賣，以HK$1.23億成交的《行蹤不明》。
若非當上了藝術家，奈良或許已成為搖滾樂手
還有一點值得一提，搖滾音樂對於奈良創作的影響，在這幅《嬰兒藍》裡可見一斑。
奈良最初接觸到搖滾音樂，是因為家鄉弘前鄰近美軍基地，他會用收音機收聽美軍的廣播電台，便透過電台接觸到嬉皮、朋克，以及搖滾音樂。自此，奈良迷上了搖滾音樂，並開始收集唱片。這些專輯封面，便在奈良心裡佈下了藝術的種子。
「專輯封面是第一種令我產生共鳴的視覺藝術作品。就我而言，我是在沒有博物館的農村長大的，這是我的藝術初體驗。」— 奈良美智
弘前市以白雪皚皚的漫漫冬日而聞名，圖為奈良美智家中的工作室
奈良美智收藏的黑膠唱片，成為他早期的藝術靈感
中學時期的奈良，甚至把父母給予買參考書的錢全拿去買唱片，亦曾夢想成為搖滾歌手。當上藝術家之後，奈良獨留在工作室之時，亦愛沉浸在揚聲器播放的音樂裡，透過畫布抒發情感。Bob Dylan及Neil Young的歌曲，都是奈良熱播之選。
《嬰兒藍》這名字，顯然便是呼應著Bob Dylan 1965年歌曲《一切都結束了，我的憂鬱寶貝》（It’s all over, My Baby Blue）。
儘管Bob Dylan未有特別說明歌詞的具體含義，但從歌詞已表現出拋開過去，擁抱未來的意思。從這方面思考，便跟奈良當時即將離開德國，回歸日本的心情產生了共鳴。
Lot 6｜奈良美智《生命之泉》漆 氨酯 玻璃纖維 發動機 水
創作時間：2001/2014年
尺寸：175 x 180 x 180 cm
版數：共3版及2版藝術家試作版，此為第2版
來源：
- 洛杉磯，Blum & Poe 畫廊
- 現藏者購自上述來源
估價：HK$8,000,000 - 15,000,000
2000年，奈良在橫濱博物館舉辦大型展覽，象徵著這位東瀛藝術家，正式回歸家鄉。
回歸日本之後，奈良勇於挑戰更多不同媒材，亦嘗試以新技術重新演譯早期的創作主題。今回舉槌的動態雕塑《生命之泉》，便是一例。
此作創作於2001年，乃奈良回歸日本後的創作，亦是他唯一一件的機械作品，標誌著藝術家創作實踐中的重大突破和關鍵轉變。
《生命之泉》局部
《生命之泉》局部
《生命之泉》局部
《生命之泉》既令人憐愛又帶著憂傷，深深植根於藝術家情感複雜的童年。奈良透過孩童形象喚起童年的純潔，同時表達出步入成年時伴隨的痛苦、悲傷和孤獨等難以言表的情感。
此作的靈感來自一則小事件，奈良形容：「這始於我腦海中的一個小事件，當時下著連綿不絕的雨，我似乎像蝌蚪一樣在這個小世界裡游動。隨著雨的持續降落，水坑逐漸擴大，最終與附近的其他水坑匯合。這些水坑形成了一個廣闊的網絡，這讓我感到快樂，儘管有時我難以跟上它們擴張的速度。」
仔細觀看此作，雕塑底部的茶杯，像是為上面七位孩童提供了安穩的空間。孩童們雖然像岌岌可危地疊在一起，卻各自穩固地站立。孩童臉上看似平靜而面無表情，卻透過機動裝置讓水流從他們眼裡流出，沿著臉頰流淌入閃爍的水坑中，惹人思考他們流淚傷感的原因。
水流的持續流動使作品保持運動狀態，喚起生命之水作為再生象徵的理念。通過在作品中運用技術和動態，奈良將觀眾與裝置的互動方式從被動觀察轉變為主動參與，鼓勵觀眾思考自己的童年經歷，可謂超越了傳統靜態雕塑的界限。
奈良美智《Pilgrim Heads》｜1999年
事實上，此作可說是奈良從早期創作汲取靈感，再以先進技術和動態增強故事表達的創作突破。茶杯主題最早出現於奈良1995年的雕塑作品《杯子小孩》，七個羊頭造型孩童雕塑，則來源自奈良早期的雕塑作品《朝聖者》。
此作亦是奈良首次嘗試使用玻璃纖維增強塑料（FRP）創作大型作品。杯子和人物頭部的風格，推動了奈良後來廣受歡迎的FRP雕塑系列。
奈良美智
順帶一提，奈良於2001年完成《生命之泉》。及至2014年，他曾經重製雕塑，令之更加牢固。他曾在社交媒體上表明，《生命之泉》的原始版本在他手上，並將一直由他保存，足見此作對他的意義。
這件具開創性的雕塑，過往多次在博物館等機構展出。今年6月至11月，西班牙畢爾巴鄂古根漢博物館舉行《奈良美智》展覽，《生命之泉》便是展品之一。
此雕塑共有3版，以及兩個藝術家試作版本。今回在富藝斯亮相的是第2版。
Lot 124｜奈良美智《無題》彩色鉛筆 信封
創作時間：2003年
尺幅：34 x 24 cm
來源：
- 洛杉磯，Blum & Poe 畫廊
- 私人收藏
- 東京，東京中央拍賣，2019年9月4日，拍品編號2317
- 現藏者購自上述拍賣
估價：HK$500,000 - 800,000
在市場上出現的奈良作品種類繁多，除了傳統畫布、雕塑之外，亦有不少奈良在紙張、筆記簿、信紙，乃至鈔票上即興繪畫的作品出現。
這些充滿即興成份的創作，正是來自留學德國的恩師彭克所建議。透過簡潔筆觸呈現出童趣，釋放了奈良玩世及反叛的一面，以一種刻意的不完美，一反傳統美學對於所謂技巧成熟的期望。
這種即興美感，更常見於奈良隨手撕下的記事本頁面，或是現成物件上留下的幽默小品。奈良在信封上用彩色鉛筆繪畫的《無題》便是一例，此作將於日間拍賣登場。
拍賣及預展詳情
香港富藝斯（Phillips）現代及當代藝術秋季拍賣
晚間拍賣：2024/11/25｜7pm
日期拍賣：2024/11/26｜2pm
預展日期：即日起至2024/11/26｜11am - 7pm
拍賣及預展地點：香港九龍西九文化區柯士甸道西8號，西九文化管理局大樓G/F