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月香港拍賣周來臨，富藝斯（Phillips）帶來的常玉裸女畫作《曲膝仰臥裸女II》無疑是本季焦點所在。這幅由巴黎收藏家艾立克·愛德華（Eric Edwards）珍藏40年的作品，剛剛在富藝斯香港總部以HK$4,280萬（NT$1.78億）成交，由身在現場手持「668」號牌的女士投得。
至於本場的成交冠軍，則由奈良美智小女孩畫作《嬰兒藍》拿下，連佣以HK$4,522萬（NT$1.88億）易手。總括全場22件上拍拍品，20件成功覓得新主，成交率91％，合共斬獲HK$1.71億（NT$7.1億）總成交額。
《嬰兒藍》摘下本場的成交桂冠
Lot 13｜常玉（1966年卒）《曲膝仰臥裸女II》油彩 纖維板
創作時間：1950/1960年代
尺幅：67 x 120 cm
來源：
- 巴黎，德魯奧拍賣中心
- 巴黎，尚-法蘭索瓦·畢朵私人收藏
- 巴黎，尚-克勞德·希耶戴私人收藏
- 現藏者購自上述來源
估價待詢
落槌價：HK$35,000,000
成交價：HK$42,800,000
讓我們先由常玉《曲膝仰臥裸女II》說起，此作以HK$2,800萬起拍，拍賣官陳遵文（Jonathan Crockett，亞洲區主席）形容價錢非常吸引（a very attractive price）。在他喊出HK$3,000萬、HK$3,200萬之後，台下一位女士出價HK$3,500萬，結果這位手持「668」號牌的女士，就憑這口叫價投得畫作。
珍藏這幅常玉裸女畫達40年的愛德華，是一位法國醫師，在常玉尚未出名之前，已開始收藏這位「東方馬蒂斯」的作品。逾HK$3億成交的《五裸女》（常玉拍賣紀錄）正是他的舊藏，可謂獨具慧眼。
愛德華行事低調，關於他的報道並不多。不過，他在今次拍賣預展期間親臨香港，接受了The Value專訪，談及自己的收藏之路，包括早年購藏常玉的經歷和理念。
行方在香港舉行拍賣預展期間，愛德華醫師親臨現場
愛德華醫師早在1977年，就從常玉代理人兼藏家希耶戴（Jean-Claude Riedel）手上，購下這幅裸女畫，一直收藏至今。雖然常玉當時沒沒無聞，但愛德華深受其畫作觸動，遂成為了這位華人藝術家的藏家，高峰時期擁有二十多件常玉畫作。
愛德華有三個收藏藝術的原則：一、要好看；二、能夠打動人心；三、可以予人心靈上的滿足。
他形容：「我在希耶戴經營的藝廊首次邂逅常玉的作品，當我一看到這幅作品，已深深被它打動，感覺十分震撼。它的線條簡約，卻顯出中國山水畫的傳統美學，呈現出常玉融匯東西方藝術的獨特方式，別具個性。」
愛德華與希耶戴感情要好，盛讚後者眼光獨到。他憶述這位好友尚在人世時，兩人幾乎每個周末都一起逛跳蚤市場 - 而且不是一個，是連續好幾個跳蚤市場。事實上，除了這幅《曲膝仰臥裸女II》，文首提及的《五裸女》，愛德華當初都是從希耶戴手上購得。
以HK$3.03億創下常玉畫作拍賣紀錄的《五裸女》，亦是愛德華醫師舊藏
今時今日，常玉在藝壇是大師級地位。然而，他在生時並未受世間賞識，畫作幾乎沒有賣出過，晚年更是貧病交迫，最終於1966年8月12日，倒臥在蒙帕納斯那凌亂的工作室裡頭，因煤氣洩漏而中毒身亡。
重塑常玉一生的經歷，這位第一代旅法華人藝術家，1920年代移居巴黎，大半生旅居「花都」異鄉。畫風以東方水墨寫意融合西方野獸派的簡潔強烈特質，慣以平塗單純色彩及簡約線條構成畫面，開創出獨樹一幟的個人風格，因而被譽為「東方馬蒂斯」。
常玉甫至巴黎之時，可說是一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，生活多姿多采，無憂無慮。然而，二次大戰後，由於故鄉家人的資助斷絕，且常玉又不擅與畫廊及經紀人打交道，令他陷入貧困潦倒的境地。
常玉
為了維持生計，常玉只能到同鄉開設的工廠上班。為家具和漆器著色繪圖的工作，意外地啟發常玉在晚期繪畫上作出新嘗試。
這段時期，常玉不再如早年以粉紅色及柔和優雅的線條來塑造
《曲膝仰臥裸女II》正是一例，創作於1950至60年代，運用充滿力量的線條，勾勒出輪廓分明的人體，與乳白色背景形成鮮明對比，結合東方藝術底蘊來重新演繹西方經典。
1995年《雙玉交輝：常玉潘玉良畫展》吸引媒體關注
1995年，愛德華醫師把《曲膝仰臥裸女II》帶到台北展出
1995年，愛德華醫師把《曲膝仰臥裸女II》帶到台北展出
事實上，華人世界重新認識常玉，要數1988年台北市立美術館舉辦了一場關於七位早期旅法華人畫家的回顧展，台灣藝廊和藏家才「發現」常玉作品。
及至1995年，台北國立歷史博物館舉辦《雙玉交輝：常玉潘玉良畫展》回顧展。當時展出的常玉畫作，悉數由愛德華醫師借出，包括今回成交的《曲膝仰臥裸女II》。當年，愛德華醫師接受台灣媒體訪問，指常玉作品「畫面簡潔而精神面寬闊，像宋畫般的偉大，但表現又是極為現代的」。
如今，常玉畫作的成交價動輒數千萬。愛德華在拍賣前受訪時形容，他對此並不意外，因為常玉作品呈現的美，經得起時間考驗。
Lot 7｜奈良美智《嬰兒藍》壓克力 畫布
創作時間：1999年
尺幅：120 x 110 cm
來源（The Value補充）：
- 紐約，Marianne Boesky 畫廊
- 私人收藏
- 紐約，佳士得，2005年11月9日，拍品編號429（成交價：US$307,200）
- 私人收藏
- 紐約，蘇富比，2015年5月13日，拍品編號451（成交價：US$2,170,000）
- 現藏者購自上述拍賣
估價：HK$42,000,000 - 62,000,000
落槌價：HK$37,000,000
成交價：HK$45,220,000
本場的成交冠軍，由奈良美智小女孩畫作《嬰兒藍》拿下。此作以HK$2,600萬起拍，HK$3,700萬落槌，由電話席上的Miety Heiden（紐約現代及當代藝術部副主席）替牌號「1026」的電話客戶投得，連佣成交價HK$4,522萬。
翻查紀錄，此作2015年在紐約蘇富比以US$217萬（約HK$1,690萬）成交。換句話說，此作在9年間升值超過2.6倍。
《嬰兒藍》摘下本場成交桂冠
奈良美智筆下的小女孩，在亞洲藝術市場炙手可熱，成交價多次突破億元關口，更令奈良一躍而成東瀛最貴藝術家。
他曾說過，這些看起來挑皮搗蛋，又帶點狡黠邪惡的小女孩，是他的個人寫照。我們看著奈良不同時期的作品，可見小女孩模樣一直在變化，反映著奈良童年、留學、成人等不同階段的遭遇和人生觀。
這次以HK$4,522萬成交的《嬰兒藍》，繪於1990年代晚期，彼時的奈良小女孩畫作，主要使用柔和粉彩色，比起留學德國初期的作品，已掌握了精緻、微妙的技法。
畫中女孩穿著一條開心果色娃娃裙，讓人聯想到孩子的睡袍。小女孩表情似笑非笑，散發出天真與鬼馬的混合，藏在背後的手臂增加了神秘感，讓人禁不住思考背後藏著什麼秘密。淡翠奶油色的畫面背景細膩、層次豐富，喚起一種深邃的廣闊無際的宇宙空間感。
隨著時間過去，奈良筆下的小女孩已變得更溫和
為何出現如此變化？讓我們再從奈良這段時間的經歷入手。
隨著在德國生活日久，奈良已逐漸克服了語言障礙，加上獲得更多展覽機會，包括定期與阿姆斯特丹Galerie d'Eendt畫廊合作舉辦畫展，開始在歐洲藝壇嶄露頭角。
1998年，即《嬰兒藍》面世前一年，奈良更獲邀到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任教一個學期，讓他得以接觸美國藝術圈。同時期獲邀到該校任教的，還有村上隆。
奈良美智《行蹤不明》｜2000年，尺幅：165 x 150 cm｜2021年6月富藝斯、保利（香港、北京聯合拍賣）｜成交價：HK$123,725,000
在美國期間，奈良認識了曼哈頓著名藝術經紀人Marianne Boesky，並於1999年秋季在她的紐約畫廊，舉行了首次紐約個展。這次展覽獲藝術圈高度讚許，《嬰兒藍》便是當時展出的作品之一。
其中《紐約時報》藝評家Roberta Smith對奈良筆下的小女孩讚不絕口，形容「可愛又邪惡的卡通幼兒陣容」，「具有強大的視覺衝擊力」。
奈良在這千禧年之交的作品，在市場上尤其備受追捧，個人拍賣紀錄前列的作品俱是來自這時期，包括2021年在富藝斯、保利聯合拍賣，以HK$1.23億成交的《行蹤不明》。
若非當上了藝術家，奈良或許已成為搖滾樂手
還有一點值得一提，搖滾音樂對於奈良創作的影響，在這幅《嬰兒藍》裡可見一斑。
奈良最初接觸到搖滾音樂，是因為家鄉弘前鄰近美軍基地，他會用收音機收聽美軍的廣播電台，便透過電台接觸到嬉皮、朋克，以及搖滾音樂。自此，奈良迷上了搖滾音樂，並開始收集唱片。這些專輯封面，便在奈良心裡佈下了藝術的種子。
「專輯封面是第一種令我產生共鳴的視覺藝術作品。就我而言，我是在沒有博物館的農村長大的，這是我的藝術初體驗。」— 奈良美智
奈良美智收藏的黑膠唱片，成為他早期的藝術靈感
中學時期的奈良，甚至把父母給予買參考書的錢全拿去買唱片，亦曾夢想成為搖滾歌手。當上藝術家之後，奈良獨留在工作室之時，亦愛沉浸在揚聲器播放的音樂裡，透過畫布抒發情感。Bob Dylan及Neil Young的歌曲，都是奈良熱播之選。
《嬰兒藍》這名字，顯然便是呼應著Bob Dylan 1965年歌曲《一切都結束了，我的憂鬱寶貝》（It’s all over, My Baby Blue）。
儘管Bob Dylan未有特別說明歌詞的具體含義，但從歌詞已表現出拋開過去，擁抱未來的意思。從這方面思考，便跟奈良當時即將離開德國，回歸日本的心情產生了共鳴。
Lot 6｜奈良美智《生命之泉》漆 氨酯 玻璃纖維 發動機 水
創作時間：2001/2014年
尺寸：175 x 180 x 180 cm
版數：共3版及2版藝術家試作版，此為第2版
來源：
- 洛杉磯，Blum & Poe 畫廊
- 現藏者購自上述來源
估價：HK$8,000,000 - 15,000,000
落槌價：HK$8,000,000
成交價：HK$10,130,000
同場舉槌的奈良美智動態雕塑《生命之泉》，則以HK$1,013萬（NT$4,220萬）易手。此作創於2001年，乃奈良從德國回歸日本後的創作，亦是他唯一一件的機械作品，標誌著藝術家創作實踐中的重大突破和關鍵轉變。
2000年，奈良在橫濱博物館舉辦大型展覽，象徵著這位東瀛藝術家，正式回歸家鄉。回歸日本之後，奈良勇於挑戰更多不同媒材，亦嘗試以新技術重新演譯早期的創作主題，這《生命之泉》便是一例。
《生命之泉》局部
《生命之泉》局部
《生命之泉》局部
《生命之泉》既令人憐愛又帶著憂傷，深深植根於藝術家情感複雜的童年。奈良透過孩童形象喚起童年的純潔，同時表達出步入成年時伴隨的痛苦、悲傷和孤獨等難以言表的情感。
此作的靈感來自一則小事件，奈良形容：「這始於我腦海中的一個小事件，當時下著連綿不絕的雨，我似乎像蝌蚪一樣在這個小世界裡游動。隨著雨的持續降落，水坑逐漸擴大，最終與附近的其他水坑匯合。這些水坑形成了一個廣闊的網絡，這讓我感到快樂，儘管有時我難以跟上它們擴張的速度。」
仔細觀看此作，雕塑底部的茶杯，像是為上面七位孩童提供了安穩的空間。孩童們雖然像岌岌可危地疊在一起，卻各自穩固地站立。孩童臉上看似平靜而面無表情，卻透過機動裝置讓水流從他們眼裡流出，沿著臉頰流淌入閃爍的水坑中，惹人思考他們流淚傷感的原因。
水流的持續流動使作品保持運動狀態，喚起生命之水作為再生象徵的理念。通過在作品中運用技術和動態，奈良將觀眾與裝置的互動方式從被動觀察轉變為主動參與，鼓勵觀眾思考自己的童年經歷，可謂超越了傳統靜態雕塑的界限。
奈良美智《Pilgrim Heads》｜1999年
事實上，此作可說是奈良從早期創作汲取靈感，再以先進技術和動態增強故事表達的創作突破。茶杯主題最早出現於奈良1995年的雕塑作品《杯子小孩》，七個羊頭造型孩童雕塑，則來源自奈良早期的雕塑作品《朝聖者》。
此作亦是奈良首次嘗試使用玻璃纖維增強塑料（FRP）創作大型作品。杯子和人物頭部的風格，推動了奈良後來廣受歡迎的FRP雕塑系列。
順帶一提，奈良於2001年完成《生命之泉》。及至2014年，他曾經重製雕塑，令之更加牢固。他曾在社交媒體上表明，《生命之泉》的原始版本在他手上，並將一直由他保存，足見此作對他的意義。
此雕塑共有3版，以及兩個藝術家試作版本。今回在富藝斯亮相的是第2版。
其他重點成交及藝術家拍賣紀錄
Lot 8｜Nicolas Party《群山》粉彩 麻布 裱於藝術家畫框
創作時間：2023年
尺幅：156.8 x 186.1 cm；163 x 193 cm（連框）
來源：
- 格拉斯哥，The Modern Institute 畫廊
- 現藏者購自上述來源
估價：HK$10,000,000 - 15,000,000
落槌價：HK$11,000,000
成交價：HK$13,760,000
Lot 12｜蘇拉吉（Pierre Soulages）《畫作202 x 143公分，1967年9月25日》油彩 畫布
創作時間：1967年
尺幅：202 x 143 cm
來源：
- 紐約，諾德勒畫廊（1968年直接購自藝術家）
- 巴黎，Galerie de France 畫廊（1973年購自上述來源）
- 巴黎，Galerie Beaubourg 畫廊（1985年購自上述來源）
- 洛杉磯私人收藏（1989年購自上述來源）
- 巴黎，Opera 畫廊（購自上述來源）
- 歐洲私人收藏（購自上述來源）
- 上述藏家家屬繼承作品
估價：HK$$9,000,000 - 15,000,000
落槌價：HK$8,800,000
成交價：HK$11,098,000
Lot 5｜劉野《蒙德里安，你好》壓克力 畫布
創作時間：2002年
尺幅：60 x 45 cm
來源：
- 香港，少勵畫廊
- 香港私人收藏
- 現藏者購自上述來源
估價：HK$6,000,000 - 9,000,000
落槌價：HK$5,800,000
成交價：HK$7,366,000
Lot 9｜草間彌生《西瓜與叉子》壓克力 畫布
創作時間：1989年
尺幅：37.5 x 45 cm
來源：
- 私人收藏
- 倫敦，蘇富比，2006年10月18日，拍品編號 566
- 現藏者購自上述拍賣
估價：HK$6,000,000 - 8,000,000
落槌價：HK$5,500,000
成交價：HK$6,985,000
Lot 10｜白髮一雄《夢占》壓克力 畫布
創作時間：1991年
尺幅：116.5 x 91.1 cm
來源：
- 倫敦，Annely Juda 畫廊
- 巴黎，佳士得，2016年12月7日，拍品編號 13
- 現藏者購自上述拍賣
估價：HK$6,000,000 - 8,000,000
落槌價：HK$4,600,000
成交價：HK$5,842,000
Lot 23｜李牧夏（Moka Lee）《彷彿不是我》油彩 綿布｜藝術家首登拍場
創作時間：2020年
尺幅：122 x 117.5 cm
來源：
- 上海，LINSEED Projects 畫廊
- 現藏者購自上述來源
估價：HK$400,000 - 600,000
落槌價：HK$1,300,000
成交價：HK$1,651,000
Lot 1｜李黑地《橘泳》壓克力 畫布｜藝術家拍賣紀錄
創作時間：2021年
尺幅：121 x 170 cm
來源：
- 上海，LINSEED Projects 畫廊
- 現藏者購自上述來源
估價：HK$320,000 - 480,000
落槌價：HK$950,000
成交價：HK$1,206,500
拍賣總結
拍賣行：香港富藝斯
專場：現代及當代藝術晚拍
拍賣日期：2024/11/25
拍品數目：22
成交：20
未成交：2
成交率：91%
總成交額：HK$171,141,00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