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朝天子一朝瓷 保利香港春拍的諸帝慕古御窯

偉大的美術,往往都不是憑空出現的,而是建基在前人鉅作之上,再加以創新變化而成。

宮廷藝術品也不例外。

明清兩世的官窯瓷器,毫無疑問都反映著當朝天子的個人品味,形成古玩收藏的萬千。然與此同時,若我們追尋箇中脈絡,便會發現這些宮廷重器,內裡都流淌著形形色色的前朝美學基因。

本年保利香港春季拍賣,中國古董珍玩專場帶來一系列精彩的明清瓷器。藉此機會,我們正好一探諸帝的慕古審美。


Lot 3083|明成化 青花仕女琴棋書畫圖碗

直徑:19.5 cm
來源:

  • 北京延古齋
  • 葛提尼氏(Claudio Cortini)收藏,1928-1931年間出任駐北京意大利全權公使,1930年10月30日購自中國教士張式如(根據發票)
  • 歐洲私人收藏

估價:HK$12,000,000 - 15,000,000


明朝青花瓷器中,以「永宣」和「成化」譽滿天下,在古董收藏界備受追捧,拍賣紀錄俱已超越億元大關。是次領銜的青花仕女圖碗,乃成化出品,而同類題材始見於宣德之世,正好讓我們一覷兩朝青花魅力分野。

永宣兩朝使用來自西亞的入口顏料「蘇麻離青」,燒成的青花發色絢麗鮮艷,常見暈散現象。色閃黑藍或深藍者,凝聚處可見自然形成之黑褐色結晶斑,深凹胎骨。

基於「蘇麻離青」的這些特點,永宣青花渲染花鳥、海水、園景時,往往產生一種獨特的朦朧之美,如同在宣紙作畫留下的筆觸墨痕,極富風韻。然而,也是因為這些特點,人物描繪並非永宣青花所長。

縱觀兩岸收藏的宣德朝青花圖碗,由於暈散與結晶斑關係,仕女面目頗為模糊,庭園建築和香几等家具的細節紋飾,亦很難看清楚。


明宣德 青花仕女圖碗|台北故宮


明宣德 青花仕女圖碗|台北故宮

至於成化典型青花,以「平等青」料代替入口的「蘇麻離青」料,呈色趨於穩定,清麗明快,淡雅出塵。發色藍中泛灰青,襯以潔白溫潤的胎釉,幽雋脫俗。

今回舉槌的仕女圖碗正是箇中佳作,胎質細膩,釉質溫潤如脂。仕女五官清晰,可以看到她們臉上一派閒適自得的表情。此外,髮髻裝扮,乃至身上束結飄帶的衣飾,亦是描繪細緻。成化青花發色的淡雅,亦極為適合表達琴棋書畫這四種高雅技藝。

琴棋書畫之所以為古人推崇,與儒家重視的禮樂教化有深厚關係。如此圖紋見於官窯瓷器,無疑佐證此四藝為後宮妃嬪及大家閨秀的學習目標。至於明朝女子才藝如何,則可從時人對名妓的記載中略窺一二。

例如秦淮歌妓范珏,康熙年成書的《板橋雜記》曰:「性喜畫山水,摹仿史痴、顧寶幢,檐丫老樹,遠山絕澗,筆墨間有天然氣韻,婦人中范華原也。」范華原者,《谿山行旅圖》畫家范寬是也。又如另一名妓董小宛,書中曰:「針神曲聖,食譜茶經,莫不精曉……經其戶者則時聞詠詩聲或鼓琴聲。」


是次舉槌的明成化青花仕女琴棋書畫圖碗


是次舉槌的明成化青花仕女琴棋書畫圖碗

兩代青花的美學分野,亦正好反映帝王之別。

永樂帝朱棣乃一代梟雄,原為燕王,起兵篡姪兒之位而成九五至尊,登基後開疆闢土,又命鄭和遠航下西洋,令明朝國力攀上巔峰。此朝青花,在濃淡相抹中獨顯豪邁氣概,圖紋裝飾又往往帶著濃厚的西亞異國情調。

成化帝朱見深則在風雨飄搖的宮廷中長大,父皇於土木堡之變中被俘,自己的太子之位幾經廢立,在經年宮鬥中一步一驚心,好不容易才成功即位。此朝文治武功並不彰顯,世人對他的印象,大概就是獨寵萬貴妃,以及聞名天下的鬥彩雞缸杯。

事實上,朱見深更像一位畫家和藝術贊助人。北京故宮仍珍藏著《一團和氣圖》、《歲朝佳兆圖》等成化帝妙筆真跡。他主政之時,繞過朝廷直接任命的眾多傳奉官中,即以匠人畫師為首。例如成化朝晚期2,170名專奉官中,雖然包含軍官、番僧、醫師等十八種職業,但匠人和畫師便佔了一半席位。


成化帝御容|台北故宮


成化帝御筆所繪的《一團和戲圖》|北京故宮

朱見深獨寵萬貴妃,主要原因是後者在他年少無力起,便不離不棄侍奉左右,兩人度過了無數災坊難關。他終生用情專一,聞悉女方撒手人寰後,嘆曰:「萬侍長去了,我亦將去矣」,並於同年鬱鬱而終,可謂情癡。

成化一朝不惜工本燒造上品官窯,以至國庫不勝負荷之地步,據考究可能便是因為萬貴紀喜愛「奇巧之物」。

這位皇帝的種種前塵,是非功過,俱往矣。唯獨他脫俗婉雅的審美,仍藉著此青花仕女碗等成窯佳器,流傳到今時今日。


1930年10月30日,葛提尼氏購自中國教士張式如的發票


葛提尼氏舊居照中,紅圈為本拍品

本碗雖無署年款,但臻美精工,當屬成化官窯出品。事實上,成化碗器無款者並不鮮見,參考一件成化朝的青花嬰戲圖碗,先後為美國第31任總統胡佛(Herbert Hoover)和瑞士玫茵堂雅蓄,2019年於保利香港舉槌,HK$1,534萬成交,亦是無署年款。

來源方面,本碗最早由北京延古齋收藏。這是一間民國時期的古董商,位於西什庫一帶,由張式如(1889年生)經營。

張氏為天主教徒,懂法語。據記載,民國八年,他花費500現大洋,從小販手裡買下一件宋鈞窯渣斗。同行姚叔來從紐約經商回來,聽聞此事,一擲10,000現大洋從張氏手上購下渣斗。後者雖然一夜暴富,但錢財大都捐予有需要的慈善團體,自己過著簡樸生活。

據發票記錄,張式如於1930年之時,把此碗轉售予意大利駐北京大使葛提尼氏(Claudio Cortini),此後歸入歐洲私人收藏,來源無可挑剔。



Lot 3089|清雍正 鬥彩福祿綿綿大盤「大清雍正年製」款

直徑:27 cm
估價:HK$1,200,000 - 1,500,000


成化最有名的官窯瓷器,除了青花以外,當然要數雞缸杯上的鬥彩。

鬥彩,具體做法是先於瓷胎上以青花繪製紋飾輪廓,罩以透明釉高溫燒造,再於釉上輪廓內填以各種彩料,入窯低溫烘烤而成。故此,當我們仔細觀察一件鬥彩器時,可以想像,即使沒有加彩,青花部分依然能獨立成圖。

鬥彩在成化朝攀上高峰,然而隨著明朝國勢日薄西山,這種結合釉上與釉下彩的絕色也江河日下。直到兩百多年後的清代康熙之世,才又獲得重生。

康熙朝的鬥彩器,帶著濃厚的晚明青花五彩遺風。至於仿摹成窯者,陶瓷鑑賞泰斗耿寶昌就認為,雖然在彩繪中採用如同青花的多色階渲染筆法,細膩的人物衣褶亦更見寫實,但仍不及成化本朝出品般樸實凝重和光艷動人。直到雍正繼位後,才打破了這個局面。


清《胤禛行樂圖冊·圍爐觀書頁》|北京故宮

康雍乾三世之中,雍正以勤政愛民,勤奮節儉見稱;藝術審美上,他則以脫俗高雅聞名。一方面,要歸功於他的個人品味;另一方面,亦有賴年希堯、唐英等一代督陶官的努力實踐。

鬥彩也就是於雍正朝攀上第二個高峰。追仿成窯的,耿寶昌評價與成化本朝出品「真偽難辨」。如本盤般風格創新的,藝術效果既不似傳統鬥彩那樣鮮麗單純,也不像單一粉彩那般柔和溫潤,而是自成一格,於淡雅粉潤中略顯亮麗,於纖細嬌巧中更見挺雋,既柔潤蘊蓄又光彩照人,完美呈現出雍正鬥彩瓷器的精髓所在,韻味悠長。

風格是創新,描繪的則是傳統吉祥圖紋,可見雍正官窯擅於處理新舊交融的藝術。

本盤敞口淺腹,器形雋秀典雅。胎質堅致細白,釉汁瑩潤如玉。外壁及盤心均以繪紅蝠葫蘆紋,呈色艷麗,描繪入微,生動流暢。柔嫩蔓藤的卷曲之姿,流露著線條之美,葫蘆呈現不同質感,彰顯出彩料之精;形神俱佳的紅蝠,映襯著諸色交輝的絢麗。

盤心五蝠,有「五福臨門」之意;蝙蝠以紅彩繪之,取諧音又寓「洪福齊天」。葫蘆枝「蔓」與「萬」諧音,加之多籽,象徵多子多孫。整體佈局虛實相濟,密而不亂,欣賞之際更覺清新怡人。

縱觀各地公私收藏,雍正朝的相同作品有二。一由日本靜嘉堂文庫美術館收藏,另一於2008年在北京保利舉槌,RMB 184萬易手。


日本靜嘉堂文庫美術館收藏之例


2008年北京保利拍賣之例



Lot 3074|清雍正 白釉花口杯「大清雍正年製」款

直徑:9.2 cm
來源

  • Pansy Harris 夫人收藏,上海,1940年代至1956年(錦盒題字)
  • 英國私人收藏,主要蒐集於1980年代至1995年間
  • 香港蘇富比,2016年10月5日,編號3657
  • 香港萬安堂收藏

估價:HK$350,000 - 500,000


雍正官窯既然以高雅出塵見稱,單色釉自然也是其中一項絕活。舉如此朝的十二色菊瓣盤,乃古董界名物。香港故宮便從北京故宮借來了一套,作為開幕展覽的其中一項明星展品。

自隋唐開始,中國製瓷業形成了「南青北白」的局面,青釉與白釉可說是各掌半邊天。及至明清之世,單白釉雖然在數量上不再是大宗,但在特定朝代還是有絕佳出品,舉如永樂甜白便是一絕。至於雍正白釉,無疑亦是上乘之作。

本杯通體施白釉,白釉瑩潤,釉色勻淨自然,姣美潤澤。內外壁均以瀝粉、模印表現花瓣輪廓,其間陰刻脈紋,玲瓏秀美,嬌滴可人。

單色釉獨特之處,在於其上沒有繪畫圖紋,讓我們得以專注欣賞形與色的極致。

雍正一朝,製瓷多精細,尤其小器,比例協調,曲線優美,加之胎薄體輕,頗為珍貴。本品小杯便是如此,周正秀美,器壁輕薄,近乎脫胎,迎光可透,通體施白釉,瑩潤潔淨,頗有永樂甜白釉之遺韻,置於掌心賞玩,實為妙事。

葵花式器形早見於趙宋,青瓷與白瓷皆有燒製,故可說本杯也是慕古之作。然而,清帝慕古而不拘泥於古法,於外壁弧度、圈足設計等處下功夫,創出別具一格的白釉花口杯。

本器最早為Pansy Harris夫人雅蓄,錦盒上仍保留著相關題字,此後輾轉易主,歸入萬安堂藏珍。萬安堂為香港重要收藏,主人好古藏珍,傾心收藏逾四十餘載,搜求集萃,嚴選慎挑,廣集良品。從西方藝術至中國陶瓷,萬安堂主人縱貫東西,皆有涉獵。


南宋 官窯 青瓷葵花式碗|台北故宮



Lot 3069|清乾隆 黃地青花九桃紋盤「大清乾隆年製」款

直徑:26.5 cm
來源

  • 購自中藝
  • 香港萬安堂收藏

估價:HK$800,000 - 1,000,000


雍正苦心經營十三年,成功延續清初盛世根基,乾隆方能於在位數十年期間大展拳腳。官窯燒製上,乾隆同樣以皇阿瑪遺產為起點,把清代製瓷業推向創造性的階段。無論是數量或質量,都達至了歷史的巔峰。不但造型精美,色彩繽紛,圖案新穎,華縟多姿,特殊品種更為精彩,幾類鬼斧神工。

雍正和乾隆的審美雖然大相逕庭,但父子倆卻有個共通點:俱是好古敏求。

若說乾隆站在清朝瓷器的創意頂點,那麼「開一代未有之奇」的宣德帝便可謂明代的前輩。此式黃地青花,正是宣德一朝所創燒,而本盤便是乾隆摹古佳例。


清《乾隆帝寫字像軸》|北京故宮

追仿永宣青花,首重的自然是藍頭發色。

永宣時期使用西亞入口顏料「蘇麻離青」,燒成的青花發色絢麗鮮艷,常見暈散現象。由於顏料含鐵量高,常自然形成不均勻的黑藍結晶斑點,深凹胎骨,與艷麗的藍色相互映襯,更增藝術魅力。基於這個特點,永宣青花渲染花鳥、海水、園景時,如同在宣紙作畫留下的筆觸墨痕,極富風韻。

碩果桃枝紋初見於永樂朝,寓意高壽,深得清朝帝王青睞。乾隆桃紋瓷傚仿永樂紋飾,並以鈷青點染,正是巧擬永宣青花特有之濃黑鐵斑。桃紋亦成為雍乾兩代有名紋飾,由於前者多繪八桃,後者多繪九桃,故有「雍八乾九」之說。

本品盤心以青花繪折枝九桃紋,虯枝蒼雅,碩果細葉,逼真自然;外壁為青花纏枝牽牛花紋。紋飾以外遍施檸檬黃釉為地。青花濃艷蒼潤,黃釉明快嬌亮,上下相映,光彩奪目。所繪紋飾筆觸靈動,點塗蒼雅,狀物有神,蟠桃自然逼真,豐碩誘人,牽牛花則含苞綻放,各具風姿。紋飾佈局考究,構圖雖繁但密而不亂,清新之氣,躍然眼前。


明宣德 青花黃彩梔子花果紋盤|台北故宮



Lot 3071|清乾隆 青花蓮托八吉祥紋高足碗一對「大清乾隆年製」款

高度:10.6 cm;10.8 cm
來源:

  • 慎德堂,台灣
  • 香港萬安堂收藏

估價:HK$350,000 - 500,000


清帝另一個共通點是篤信藏傳佛教。除了個人信仰以外,也是藉宗教之手,與蒙古大漠等邊境勢力聯成一氣。

藏佛活佛之中,以格魯派的章嘉最受清宮信賴和重視。基於二世章嘉與雍正帝的師徒關係,三世章嘉七歲時即受迎入宮,與時為四皇子弘曆的乾隆皇帝同受教育,二人以此因緣建立了亦師徒亦君臣的畢生情誼。

乾隆一朝,宮中遍設佛殿,法事頻繁,每年宮中大概有兩千多場法事。帝后也常拈香拜佛,聽喇嘛誦經。理所當然地,多種佛教器物應運而生,御窯廠奉旨燒造珍貴瓷器。

本對高足碗正是一例,敞口,下承高足,形制周正端莊。碗心施白釉,開光壽字紋。外壁通以青花為飾,佛教八吉祥紋下有纏枝仰蓮紋,輔以卷草紋。高足部飾卷葉和花卉紋,底足青花「大清乾隆年製」六字款。整體佈局層次分明,紋飾繁而不亂,畫工精湛細膩,青花發色妍麗,且為成對,甚為難得。


本拍品的其中一件高足杯


南京博物院之乾隆朝例,《清宮檔》命名為「成窯青花白地八吉祥靶碗」

八吉祥又稱八寶,分別為法輪、法螺、傘、華蓋、蓮花、罐、雙魚、盤腸,各有象徵寓意。例如法輪象徵佛法不滅、度化眾生;法螺比喻法音警世,降伏眾魔。

至於高足碗,亦稱「靶碗」,除宮廷陳設使用外,主要用於皇家寺廟、宮廷佛堂供奉,亦用於賞賜藏、蒙上層宗教領袖及王公貴族,根據檔案記載,亦曾用於賞賜外藩及「西洋國教主」等。

與南京博物院的清宮舊藏中,有一件乾隆朝的青花八吉祥高足碗,為乾隆三年左右,唐英榷陶御窯廠時督造的仿成化青花風格作品,《清宮檔》命名為「成窯青花白地八吉祥靶碗」。本高足碗與南京博物院例相同,青花色澤勻幽淡雅,靜穆怡人,可見亦是追摹上述成化青花的代表作之一。



Lot 3068|清乾隆 青花海水雲鶴紋爵托「乾隆年製」款

直徑:16 cm
來源:香港萬安堂收藏
估價:HK$120,000 - 180,000


清帝慕古,追仿的除了瓷器,還有遠古的青銅器。

商周時青銅器除了本身的實際用途,例如盛酒、加熱食物等以外,同時也為禮器。「爵」可謂其中一種大家最熟悉的古青銅品,前有流,後有尾,下有三足,杯口附二注,在古裝電影與電視劇中也經常可見。

縱觀明清兩世,宮廷均會以瓷質爵杯作為祭器。此種形制的托盤和爵杯,目前所知最早見於明朝永樂之時,景德鎮遺址出土與清宮舊藏皆有例可尋。

本托盤淺腹,平底,下承四足,盤心中間起台,台設三處凹槽,用以承托爵杯三足。器物青花為飾,高台繪海水江崖紋,盤內繪雲鶴紋,外壁飾四組折枝蓮紋,寓意吉祥。據《清宮檔》記載,這類爵托之燒造謹遵宮廷法度,又稱為「青花白地江山一統爵盤」,甚是霸氣。


明永樂 青花波濤龍紋爵杯|台北故宮



Lot 3106|清乾隆 綠地粉彩軋道開光「會昌九老」圖瓷板掛屏

尺寸:68 x 56 cm
來源:香港私人收藏
估價:HK$600,000 - 800,000


上文提過雍乾御窯的成功,唐英居功至偉。這位傳奇督陶官才情橫溢,追求文人雅致與瓷器藝術的完美結合,開創了文人瓷畫的先河。正是因為唐英,包括本品內的乾隆粉彩瓷板才得以問世。

清代瓷板多用瓷泥滾壓、切割的成形工藝,再平放入匣缽燒煉。因此,瓷板越大,成功率越低,燒成後極易變形,或開裂並伴隨其他諸多缺陷。

反觀本品,成型規整,彩料用色精絕,畫工非比尋常,畫面空間感極強,高士服裝、配飾、神態描繪無不細致,尤其山石之皴法以及欄桿下砌石之繪法,具有乾隆時期典型特徵,雖無落款,但無疑為乾隆粉彩瓷板中之雋品。

長方掛屏以綠地軋道紋為邊框,中央描金開窗粉彩繪「山水高士圖」。山間蒼松鬱鬱,雲氣繚繞,瀑布直瀉,人物神情瀟灑,表情細膩,一派仙風道骨。

排屏所繪老者,有於松樹下對棋博奕者,有席地而坐者,執卷歡談,書僮在旁整理琴瑟。另有長者於小橋舉手投足,喜聞樂道。這並非一般山水高士紋飾,主角實為白居易為首的「會昌九老」。

白居易晚年遠離宦海,隱居東都洛陽一帶。這位大詩人對「龍門十寺」之首 - 香山寺情有獨鍾,常入山遨遊,更自號「香山居士」。他與胡杲、吉玫、劉貞等八位「老友」結成「九老會」,告別凡塵,忘情於香山寺一帶的山水之間,遂稱「香山九老」。當時為唐武宗李炎統治的會昌年間,故又稱「會昌九老」。

九老怡然自得的心境,可從白居易當時所作的《香山寺二絕》略窺其貌:「愛風巖上攀松蓋,戀月潭邊坐石稜。且共雲泉結緣境,他生當做此山僧。」



Lot 3085|清嘉慶 御製青花金紅彩龍紋「懋勤殿」璽印盒「大清嘉慶年製」款

直徑:22.9 cm
來源:日本關東藏家舊藏
估價:HK$6,500,000 - 8,000,000


古董界傳統上有「乾嘉不分」的說法。意思是指,嘉慶登位初期、乾隆仍當太上皇之時,官窯瓷器質素與乾隆本朝不分上下。假若不看年號落款,有時還真分不出來。

本璽印盒便是一例,工藝精湛,釉色秀麗,描金精絕,格調不凡,為清代金彩瓷器中最為燦爛的實物,富麗的華美盡顯乾隆御窯遺風,當屬嘉慶四年前乾隆訓政時期的作品。

盒扁圓形,子母口,圈足。蓋面及器壁淡描青花祥雲紋為地,其上各繪兩條金彩三爪行龍,飛騰於雲海之間。蓋面正中金彩方框內署「懋勤殿」金彩三字,乃用金粉製成的液態金在瓷器釉面上描繪花紋、鑲邊或鋪金地,經高溫烘製後小心打磨而成。

描金艷麗深沈,為御用的特殊金色「佛赤」,乃純金粉拼入紫銅,呈色故而更為典雅沉穩。

嘉慶「懋勤殿」璽印盒為御用文具,是實用器,故存世罕見,且品相難見完好。例如北京故宮有一相同之例,但殘損就相當嚴重。2011年,北京保利亦曾拍賣一件相同例子,RMB 1,702萬高價易手。

本盒能以全美流傳至今,已是難得,此外還殘存當時用過的朱砂印泥痕跡,可說是歷史的「活化石」。

懋勤殿建於明嘉靖十四年,位於紫禁城乾清宮西廡,殿名取懋學勤政之意,儲藏圖書典籍。及至清代,圖書翰墨之具以外,懋勤殿也存放當朝使用之寶璽。另外內府書畫鑒定之後,亦要將其交到懋勤殿用寶。

「出秘藏古書畫於懋勤殿,命翰林等評定甄別。」《石渠寶笈》、《天祿琳琅》、《秘殿珠林》、《西清古鑒》等書,便是乾嘉兩代翰林在懋勤殿所編修。凡被編錄整理的清宮所藏書畫,都要由負責的詞臣,在懋勤殿根據皇帝的鑑賞和探討結論,奉命在其原件上鈐蓋皇帝寶璽。

由此可以推想,其上很多用印,便是使用本印盒承以印泥鈐蓋的。


清嘉慶 白玉龍鈕「懋勤殿寶」方璽


北京故宮的相同璽印盒,殘損相當嚴重

本璽印盒主題紋飾為蒼龍教子。雙龍橫空而出,穿騰雲海之間,遒健凶猛,氣奪千里,神姿各異卻又相互呼應,王者之氣激蕩其中,寄予了九五至尊對大清皇朝的厚望。

乾隆三十八年,高宗皇帝秘密建儲,決定將來把皇位傳給十五子顒琰、即後來的嘉慶帝。雖然乾隆沒有公開皇儲身份,但是處理實際事務時,他對顒琰格外器重,一直重點教導和培養這位兒子。

特別的是,本盒龍紋不作清朝較常見的五爪,而選擇了唐宋元流行的三爪造型。除了慕古以外,也可以推想是對唐宋盛行與蒙古帝國的一種遙思致敬。


清《弘曆妃及永琰孩提像》,圖中小兒為孩提時代的嘉慶帝|北京故宮



Lot 3084|民國 王琦粉彩課子圖燈籠瓶「彤雲山房」、「王琦」款

高度:34.1 cm
估價:HK$1,100,000 - 1,500,000


滿清敗亡後,景德鎮雖然告別數百年的御窯廠身份,但仍然保持著製瓷重鎮的地位,在民國時期孕育出新一代巧手妙匠,「珠山八友」便是其中的表表者。

王琦為珠山八友的領軍人物,江西新建人,十餘歲時來到了景德鎮,先師會友鄧碧珊,學人物畫像,後學清代「揚州八怪」之一的黃慎,並吸收西洋畫法,終於自成一家。王琦筆下人物,神情刻畫細膩,臉部明暗關係清晰,神情捕捉準確,帶西洋繪畫暈染技法,立體感強。

課子圖,又稱教子圖、課讀圖,顧名思義專指課教下一代為主題的畫作。清代課子圖蔚然成風,士人間爭相以圖行孝,或以課子圖為在世父母祝壽,或以課子圖表達對去世父母之思念。

王琦創作本燈籠瓶時,正值軍閥割據之亂世。或許他也與上文所述的白居易一般,已厭倦紅塵俗世的種種紛爭,遂藉課子圖寄託對隱士閒情的嚮往。


保利香港2023春季拍賣

香港預展及拍賣

日期:2023/4/1-6
地點:香港君悅酒店
地址:灣仔港灣道1號

中國古董珍玩專場

拍賣日期:2023/4/6(星期四)|2:45pm
拍賣地點:香港君悅酒店 宴會廳
地址:灣仔港灣道1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