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世間所有的相遇，都是久別重逢。」如此電影對白，在古董世界也會發生。
一組康熙御製的紫檀雲龍紋雙聯頂箱櫃，自離開紫禁城後，在悠長的歲月裡分道揚鑣，於過去十多年間經三場不同的巴黎拍賣釋出市場。
今日（9號），它們再度聚首一堂，於香港蘇富比50周年拍賣舉槌，終以HK$5,459萬（NT$2.25億）成交。
Lot 3625｜清康熙 御製紫檀雲龍紋雙聯頂箱櫃
尺寸：210 x 56 x 372 cm
頂箱（左）來源（The Value整理）：
- Serge Sandberg（1879-1981）收藏，據藏家信札於1942年前購入，此後家族傳承
- 巴黎蘇富比2018年6月12日，編號144（€393,000成交）
頂箱（右）來源（The Value整理）：
- 法國私人收藏
- 巴黎佳士得2019年6月12日，編號76（€406,000成交）
主櫃來源（The Value整理）：
- 法國私人收藏
- 巴黎蘇富比2011年12月15日，編號35（€2,528,750成交）
估價待詢
落槌價：HK$45,000,000
成交價：HK$54,595,000
拍官以HK$2,400萬舉槌，主要是一位現場男士與電話競投之爭，經過9口喊價後，HK$4,500萬落槌，由手持「8807」號牌的現場男士投得，連佣成交價為HK$5,459萬。
本品的主櫃與兩個頂箱，之前分別經三場巴黎拍賣釋出（參考上述來源資料），按其時匯率計算，合計金額折合約HK$3,280萬。對比今次HK$5,459萬成交價，升值約HK$2,200萬。
本紫檀雙聯頂箱櫃體積碩大，寬2.1米，高逾3.7米，上飾十六雲龍紋，或為目前市場上最大型兼最華麗的清初家具，行方推斷可能曾供康熙本尊使用。
讓我們以康熙一朝的「宮廷時代教主」劉源為起首，沿著紫禁城養心殿作脈絡，嘗試一解其構。
劉源，字伴阮，號秋官，漢軍鑲紅旗籍。這位河南人官至刑部主事，再監督蕪湖鈔關，後來遭彈劾丟官，返京供奉內廷時意外獲得展露才華之機。
據學者考究，康熙年間有名的「臧窯」出品，幕後瓷樣設計師其實便是劉源，包括搖鈴尊、柳葉瓶、馬蹄尊等器，一洗明末粗糙笨重造型，開啟雍正雋秀精緻先河。
劉源名聲不大的主因，是後世一向對他所知甚少，即便生卒年也不得而知，頗有點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味道。
有趣的是，劉源對宮廷設計其中一項重大貢獻，便是龍紋。
清康熙 青花龍紋瓶｜北京故宮
端石雙龍硯，銘「康熙十八年五月恭製小臣劉源」｜北京故宮
首先，我們看北京故宮院藏的康熙青花龍紋瓶，屬劉源典型設計。
他從陳容名作《九龍圖》得到啟迪，再加以裁化以符合清宮審美。青花瓶上繪升龍二條，行走如人形，生動寫實，形態與劉源印刷作品的龍紋吻合。
接著是最著名的陳容傳世作品「龍光」，乃獻予康熙帝本人的端石雙龍硯。硯額雕刻二龍戲珠，一老一少，雲籠霧繞，身形矯健，極具戲劇張力。其靈動流暢之感，與後來乾隆朝奢華繁複的龍紋殊為不同。
頂箱櫃，北方人又稱大四件櫃，下為豎櫃，上為頂箱，故又名頂豎櫃。本品豎櫃與頂箱部份，分別高浮雕八尾身形矯健的戲珠游龍，填以雲海波濤、海水山崖，間以八吉祥符號及如意花卉，觀其風格可見受劉源作品影響。
康熙年間，養心殿曾為造辦處工坊，專門製作御用物品。雍正登位後，作坊逐步遷出，此處始成皇帝寢宮。
養心殿陳設有一組紫檀雙聯頂箱櫃，乃專為雍正寢宮所造，同樣飾雲龍戲珠，與本品對比是圖紋相似，構造略異。
綜合上述所言，行方相信本櫃是清宮早期的重要藝術嘗試，可能曾為康熙本人使用，應屬後來一眾皇室紫檀家具之藍本。
清 紫檀雕雲龍紋櫃（位於養心殿後之寢宮）｜北京故宮
仇國仕（Nicolas Chow）｜蘇富比 亞洲區主席
Lot 3612｜清乾隆 粉青釉淺浮雕五龍圖梅瓶 《大清乾隆年製》款
高度：35.3 cm
來源：
- 英國收藏
- 香港蘇富比1997年11月4/5日，編號1356
估價待詢
落槌價：HK$39,000,000
成交價：HK$47,640,000
本器以HK$2,600萬起拍，主要為兩位現場男士之爭，10口叫價後於HK$3,900萬落槌，由手持「8073」號牌、坐於現場前排的男士投得，連佣HK$4,764萬（NT$1.95億）易手。
綜觀全球各地收藏，未見與本瓶如出一轍者。如此一件彰顯天威的存世孤品，乃唐英督陶時期代表作，不但體現了乾隆御窯之鬼斧神工，更隱露出絲絲趙宋古韻。
宋朝陶瓷可說是單色釉天下，其中青釉便佔了半璧江山。汝窯、官窯、龍泉窯等當世名窯，相繼燒出天青、粉青、梅子青等諸般絕色，成就宋瓷於器形和顏色追求上的極致。
事隔數百載歲月，清帝摹古敏求，回顧龍泉粉青意蘊，再以雕刻入魂，創作出匯合古今美學的這麼一件御器。
從設計、雕刻、施釉，到入窯燒製的過程中，無疑以雕刻部分最考功夫、最具挑戰性。
在圓器上作畫，角度刁鑽，比起平面器遠為困難，一般匠人很難拿捏得當。由於堆塑和深淺浮雕交錯，導致瓶面厚度不一，故十分講求窯火溫度控制。可以想像每一件成品背後，都定必歷經過無數失敗嘗試。
本瓶所罩青釉柔和，翠中泛藍，晶瑩澄澈，絲毫沒有乳濁暗啞之感。由於釉料澄澈，故紋飾凹陷處積釉色深，凸起處釉薄色淺，營造出細膩婉約的明晦反差。
如此玲瓏立體的視覺效果，令瓶上五龍躍然瓷上，似於雲霄之間起舞爭珠。
乾隆帝妃與嘉慶帝幼年像（局部）｜北京故宮
五龍構圖經過精心佈局。一龍曲身攀瓶而上，其餘游龍則兩兩相對，上大下小，尊卑立分。其中，三爪巨龍，軀若蟠蛇，傲踞器肩，吻含火珠，俯衝往下，進逼奪浪而出之五爪小龍。
如此圖紋，便即「蒼龍教子」圖。
乾隆三十八年，高宗皇帝秘密建儲，決定將來把皇位傳給十五子顒琰、即後來的嘉慶帝。雖然乾隆沒有公開皇儲身份，但在實際事務中對顒琰格外器重，重點教導和培養這位愛兒。
另一方面，乾隆也可以借「蒼龍教子」，追憶父皇雍正。無論他借三爪巨龍還是五爪小龍自況，都是於中國傳統倫理最重視的孝道落墨。
粉青以外，本瓶器形與紋飾亦帶著濃厚宋風。
三爪為宋元龍紋特徵。其中最有名的，莫過於南宋畫家陳容筆下一系列墨龍，包括《五龍圖》、《六龍圖》、《雲龍圖》等。
瓷器方面，當數元代的藍地三爪白龍梅瓶，為Ernest Grandidier舊藏，現由巴黎吉美博物館珍藏。與此同時，本瓶浮雕之深峻有力，亦與元代龍泉青釉罐雕刻有異曲同工之妙，舉如奈良大和文華館藏的雲龍紋四繫瓶。
梅瓶小口，短頸，豐肩，肩下漸收，圈足，初源於北宋，屬中國瓷器史經典器形。基於上述特徵，傳統古董圈視梅瓶為男士體態之反映，又因為小口引伸出謹言之意，豐肩象徵做事有擔當，故進一步被視為君子之瓶。
南宋 陳容《五龍圖》局部｜東京國立博物館
元 龍泉青釉雲龍紋四繫瓶｜奈良大和文華館
清乾隆 粉青釉雕海水龍紋梅瓶｜徐展堂「靜觀堂」舊藏｜2022年，香港佳士得，HK$8,106萬成交
翻查紀錄，可與本器對比者主要有兩例。一例於1982年在紐約蘇富比易主，惟該瓶（34.9 cm）圖樣佈局略異，且身帶窯縫破相，貫穿年款。
另一例（33 cm）雕五爪龍三尾，早於80年代在紐約蘇富比舉槌，接著歸入「古董大亨」徐展堂的靜觀堂雅蓄，再兩度在香港佳士得易主。第一次是1996年，HK$354萬售出；第二次是去年秋拍，HK$8,106萬成交。
同場其他精選成交
Lot 3627｜清康熙 紫檀百納鑲面百寶嵌螭龍花卉紋高束腰炕桌
尺寸：100 x 69.5 x 30.5 cm
估價：HK$6,000,000 - 8,000,000
落槌價：HK$5,800,000
成交價：HK$7,366,000
Lot 3630｜清乾隆 白玉金剛杵鈕萬壽如意耳茶壺
尺寸：18 cm
來源：
- Sammie Sanford Dunn 遺產舊藏
- 紐約佳士得2000年3月21日，編號136
- 德安堂收藏
估價：HK$6,000,000 - 10,000,000
落槌價：HK$5,000,000
成交價：HK$6,350,000
Lot 3604｜明成化 青花荷塘魚藻紋盤 「大明成化年製」款
直徑：15.1 cm
來源：香港蘇富比2001年5月1日，編號514
估價：HK$5,000,000 - 7,000,000
落槌價：HK$5,000,000
成交價：HK$6,350,000
Lot 3602｜清雍正 鬥彩八仙過海盌一對 「大清雍正年製」款
直徑：10.9 cm
來源：
- 中野忠太郎（1862-1939年）收藏， 新潟縣，二十世紀初入藏
- 香港佳士得2010年5月31日，編號1876
- 亞洲家族收藏
- 香港蘇富比2015年10月7日，編號3637
估價：HK$4,000,000 - 6,000,000
落槌價：HK$4,600,000
成交價：HK$5,842,000
Lot 3607｜明永樂 鎏金銅觀世音菩薩坐像 「大明永樂年施」款
高度：21.5 cm
來源：
- Tuyet Nguyet（雪月）及 Stephen Markbreiter 伉儷收藏
- 香港蘇富比2010年10月7日，編號2146
估價：HK$4,000,000 - 6,000,000
落槌價：HK$4,000,000
成交價：HK$5,080,000
Lot 3667｜清乾隆 鬥彩纏枝蓮紋僧帽壺 「大清乾隆年製」款
高度：14.7 cm
估價：HK$4,500,000 - 6,500,000
落槌價：HK$3,900,000
成交價：HK$4,953,000
拍賣總結
拍賣行：香港蘇富比
專場：中國藝術珍品
拍賣日期：2023/10/9
拍品數目：104
成交：46
未成交：58
成交率：44%
成交總額：HK$195,186,30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