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靖五彩魚藻紋罐，在中國陶瓷史上佔有重要席位，乃古董界一代名物，如今單個（連原裝頂蓋）的拍賣成交紀錄，已經達至HK$2.13億之高。

然而，今季倫敦亞洲藝術週，蘇富比帶來一對附有原裝蓋的嘉靖魚罐，秘藏德國一個世紀之久，二戰期間曾幸運逃過轟炸，如今舉槌估價卻只定於£60萬（HK$605萬；NT$4,150萬）水平，整個收藏圈為之震撼。

乘著司徒河偉（Henry Howard-Sneyd）還在香港之時，筆者訪問了這位縱橫古董界多年的大腕級人馬，請他親自為大家解惑，說盡魚罐的前世今生。

編按：司徒河偉為蘇富比效力了37個寒暑，是此家拍賣巨頭的元老重臣，如今身兼「歐洲暨美洲區亞洲藝術主席」以及「全球亞洲藝術首席拍賣官」。與此同時，他亦是倫敦亞洲藝術週的聯合創辦人及主席

司徒河偉在蘇富比的身份，不僅是歐洲暨美洲區亞洲藝術主席，亦為全球亞洲藝術首席拍賣官

Lot 32｜明嘉靖 五彩魚藻紋蓋罐一對 「大明嘉靖年製」款

高度：45.8 cm
來源：1926年前藏於德國威斯巴登Haus Rosselhöh，此後家族傳承
估價：£600,000 - 1,000,0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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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靖魚罐雖然鼎鼎有名，但大家一直不太確定存世總數。其中一個主因，是部份魚罐「秘藏」於西方世界 - 有些在家族手中多年，後人未必認識到它的價值；有些為公共收藏，但那是地方博物館，又非以亞洲藝術聞名，故鮮為人知。

舉如今年4月，賊人闖進瑪麗蒙特皇家博物館，極速偷走嘉靖魚罐，我們才知道原來這家比利時博物館也有一個。（雖然魚罐已找回，但原裝蓋據悉已經被打碎）

乘著今次拍賣，蘇富比就花了相當精力，盡力查證一次全世界如今還有多少個嘉靖魚罐。

青花五彩創燒於明初，而成熟於嘉靖、萬曆時期，其色彩艷麗，填筆簡樸自然，盛極一時。五彩魚藻紋罐正是其中表表者，高大規整，胎體厚重，構圖疏密有致，所繪鯉魚鱗鰭清晰，與周圍的蓮花、浮萍、水草融合一起，不但顯得生動逼真，更透露出嘉靖皇帝崇尚道教之心。

今回拍賣，蘇富比一如以往非常認真看待，所以特意查證一次嘉靖魚罐的存世數量。全賴同事努力，我們確實有新發現。例如在葡萄牙的博物館之中，就找到了鮮為人知的魚罐。

據我們統計，包含是次拍賣的這一對在內，全球如今共有43個嘉靖五彩魚罐，狀況品相不一，當中17個屬於私人收藏。

這43個罐之中，19個附有頂罐，其中12個由博物館珍藏，只有7個為私人所有。值得一提的是，這7個私人擁有的蓋罐裡頭，最少2個的頂蓋是後配、而非原裝的。

至於兩個魚罐成對收藏的情況，則只有四例，分別為傳奇藏家胡惠春、巴爾的摩沃爾特斯藝術博物館、巴黎吉美博物館、以及今次拍賣這對。不過，前兩者的魚罐已經分道揚鑣，只有吉美博物館和今次拍賣的仍在一起。

胡惠春曾經擁有一對嘉靖魚罐，其中一個後來輾轉在香港佳士得上陣，以HK$2.13億天價易主

是次舉槌的魚罐局部

行方指出，是次這對嘉靖魚罐，早在1926年前藏於德國威斯巴登Haus Rosselhöh，由家族傳承至今，二戰時幾乎遭盟軍炸毀。

何以得知魚罐最遲在1926年已經入藏？「Haus Rosselhöh」究竟是甚麼地方？魚罐又何以於二戰期間逃過一劫？

這對嘉靖魚罐屬於一個德國家族所有，多年來在威巴斯登的大宅裡頭陳設。威巴斯登（Wiesbaden）位於德國中部，是黑森邦的首府，Haus Rosselhöh則是大宅的名稱。

1926年，《Deutsche Kunst und Dekoration》訪問了這間大宅，其中一張照片（下圖）就拍攝到嘉靖魚罐，當時一左一右，置於室內拱廊般的空間。《Deutsche Kunst und Dekoration》翻譯過來是《德國藝術與裝飾》，是流行一時的室內設計雜誌，可見大宅在當地頗為有名。

由於年代久遠，家族後人亦不知道魚罐實際於何時入藏。不過憑著這張照片，可以肯定魚罐1926年時已在大宅裡頭，加上室內雜誌當年的報道，我們嘗試拼湊出事情原貌。

大宅建築設計獨特，可見屋主必定花了許多心思設計，並思考如何以各類藝術配搭裝飾。魚罐所在之處，其實是專門供女士使用的房間。我們推測，屋主當初相中這對魚罐，或許並不知道它們是珍貴古董，而是純粹喜歡其造型與繽紛紋飾，認為十分適合置於女士房間，所以便買了下來。

這也解釋了，為何如斯矜貴的嘉靖魚罐，在歐洲多年而不為世人所知。當然，我想再強調一次，這只是我們的推測。

德國室內雜誌於1926年拍攝的照片，紅圈為魚罐所在

另一本雜誌的照片，約1953年拍攝，大宅當時經已重建，紅圈為其中一個魚罐所在

二戰後期，盟軍有力反擊，開始轟炸德國本土。為防萬一，屋主決定搬走大宅裡頭的藝術與裝飾品，另尋地方暫存。

果不其然，大宅不久後遭到盟軍炸毀，而魚罐較早時已經與其他物件一同遷走，所以幸運地逃過一劫。

戰後，這個家族在原址再建大宅，魚罐自此陳設其中。1953年左右，另一本建築雜誌採訪大宅，當時拍攝的照片之中（上圖），又再見到魚罐身影。

這對嘉靖魚罐是古玩瑰寶，惟僅有的兩次著錄，都是刊登於建築設計一類的時尚雜誌，相當有趣。

是次拍賣的魚罐，外底青花書「大明嘉靖年製」雙行六字款

訪問來到這裡，也是時候提出大家最關心的那條「million dollar question」：為何估價只是£60萬（HK$605萬；NT$4,150萬）而已？

家族後人早前整理大宅時，決定釋出部份藏品。由於他們信任蘇富比這個品牌，所以委託我們處理。

套用行內術語，這對嘉靖魚罐非常「開門」，只要親身鑑賞，便可知道它們是真品無疑。問題在於，我們雖然知道魚罐有損傷，但它們當時頗為骯髒，在清潔之前，很難知道確切情況如何，所以初步估價只定於£60萬水平。

後來經專人清潔，我們發現魚罐品相良好，整體上只有少許正常磨損劃痕，以及些微燒製瑕疵。唯一真正受損的，是其中一個頂蓋上面的花形寶珠鈕，大概80%至90%都損毀了。

幸運的是，儘管這顆寶珠鈕大面積受損，但基本形狀仍然保留了下來，所以修復師能夠按原件印模修補。

雖然清潔及修復之後，我們知道魚罐的狀況遠佳於最初估計，但覺得既然原先定了£60萬，如今也無需改動。這樣的絕品重器，我們對之有十足信心，也希望有更多藏家能夠參與競投。

由於嘉靖魚罐成雙收藏的例子甚少，所以大家可能沒有察覺 - 其實每個魚罐，包括頂尖博物館藏的亦一樣，在器型和發色方面，都有些微差別。

以我們這對魚罐為例，兩個頂蓋發色有別，一個較深，一個稍淺；罐身方面，一個更為豐肩，另一個腹部線條稍為修直。

現在的古董瓷器「發燒友」，包括蘇富比的一眾同事，都在熱烈討論：究竟哪個頂蓋才是哪個罐身的「原配」。

如今官方照片中蓋和身的配置，當然是大家認真研究後的決定。不過在這裡偷偷告訴大家，個人而言，我認為頂蓋可能調轉過來才是「原配」，哈哈。

可以和同好一起，就微小細節辨論一番，我覺得這正是收藏中的莫大樂趣，也只有真正熱愛收藏的朋友才會這樣鑽研得這樣鉅細無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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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賣詳情

拍賣行：倫敦蘇富比
專場：中國藝術珍品
拍品數目：176
拍賣日期：2024/11/6
預展日期：即日至2024/11/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