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秋之夜，我們這邊廂與家人團圓慶祝，紐約那邊廂則為亞洲藝術週舉槌拍賣，而且還交出相當不俗的成績。

說的是蘇富比「中國藝術珍品」專場，古代青銅器引起激烈競投，破US$100萬的成交三甲俱是帶有銘文之三足鼎。

其中，一對相信屬於商朝王子的「子龔鼎」表現最為奪目，以估價7.7倍的US$155萬落槌，連佣US$189.5萬（HK$1,480萬；NT$5,180萬）易手。接下來，筆者將嘗試從銘文入手，說明這些青銅鼎何解如此受藏家青睞。

編按：中秋拍賣的為專場上半部，重點拍品基本齊集。至於專場下半部，將於中秋翌日舉槌。

Lot 1｜商末 子龔鼎一對

高度：16.5cm
銘文：子龔
來源：

• 私人收藏
• 紐約佳士得1999年3月22日，編號188

估價：US$200,000 - 300,000
落槌價：US$1,550,000
成交價：US$1,895,500

收藏世界裡，能成對流傳下來的古董並不多見。若果是瓷器，市場還能偶爾遇上；古青銅器來說，極為罕有。是次這對商朝晚期青銅鼎，之所以能遠超估價成交，相信很大程度就是因為成對之故。

至於成對的證據，就在看上去像對望門神的銘文之上。

兩鼎上的銘文「子龔」

銘文拓片，方便諸君看清楚內容

兩鼎銘文所寫的都是「子龔」。上面似十字人形的是「子」，下面兩手捧龍的是「龔」。

一般在甲骨文或金文看到的龔字，龍是向左方看、即右面銘文的模樣。至於左面銘文、即龍向右看，相信是當年的匠人動了巧思，把龔字像鏡像般反轉過來，讓人一望即知此兩鼎實在是成雙成對的。

那麼這位「子龔」是誰呢？我們需要參考中國國家一級文物「子龍鼎」。

商末 子龍鼎｜中國國家博物館（圖右為鼎上銘文）

這個子龍鼎製於商朝末年，據悉於1920年代出土，後經山中商會之手流轉到日本，再輾轉落入香港藏家之手。2006年，中國國家文物局成功把之徵集，子龍鼎回歸中土後交由國家博物館收藏。

如今，中國國家博物館與上海博物館正合辦「禮和萬方」商周青銅鼎特展，內地媒體以「三大寶鼎聚首」形容。此三大寶鼎，就是大盂鼎、大克鼎、與子龍鼎。

子龍鼎珍罕之處主要有二：一、它高103cm，乃至今發現最巨大的商朝圓鼎；二、迄今所知最早帶有「龍」字的青銅器。

子龍鼎的銘文，和紐約子龔鼎的非常相似，基本上只是沒有了最下方的雙手。

左圖為子龔鼎銘文，右國為子龍鼎銘文

關於「子龍」二字含意，主流研究認為不是人名，就是氏族。有趣的是，不少學者都認為「子龍」與「子龔」很可能相通，以下舉兩例：

• 著名考古學家 李學勤：若子龍通子龔，則是指氏族
• 國家博物館學術研究中心主任 王冠英：龍與龔很可能是同一字，他是一位商末王子或強族，入周後仍保有強大勢力。

至於蘇富比的看法，相信亦參考了不少專家所言，認為「子龔」是人名或氏族，很可能是位商末王子。

綜觀子龔鼎的器形與紋飾，屬殷墟時期特徵。鼎身頸部飾三組饕餮獸面紋，雲雷紋襯底，疏密有致。如此紋飾，與婦好墓出土的其中一件青銅鼎相當近似。

是次拍賣的一對子龔鼎

婦好墓出土的其中一件青銅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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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ot 27｜西周 或宣王時期（約公元前827-782年）仲義父作新客鼎

高度：32.9cm
銘文：仲義父作新客寶鼎 其子子孫孫永寶用 華
來源：

• 陝西省扶風縣法門鎮任家村窖藏，出土於光緒十六年（1890年）之前
• 端方（1861-1911）收藏
• 山中商會，大阪，1923年已購入
• Jan W. A. Kleijkamp，紐約
• Harold G. Wacker，紐約
• 美國私人收藏

估價：US$300,000 - 500,000
落槌價：US$1,500,000
成交價：US$1,835,000

上文提到了子龍鼎，現在要以另一寶鼎「大克鼎」為引子。

光緒年間，陝西省扶風縣任家村的任家村西周窖藏，出土了一批青銅器，其中有兩組尤為引人關注。一組為「克器」，以大克鼎及小克鼎最為有名，其中大克鼎現由上海博物館收藏，與大盂鼎和毛公鼎合稱「海內青銅器三寶」。

另外一組為「仲義父器」，其中包括仲義父鼎兩套各五件，器形紋飾皆同。本鼎與另外四件為一套，同見三行十七字銘文。另一套五鼎，則同見一行六字銘。

這十件仲義父鼎，五件在上海博物館，三件為北京故宮收藏，另有一件下落不明。意思就是，今次紐約的這一件，就是市場唯一一件流通的仲義父器。

仲義父作新客鼎銘文的拓片

本鼎銘文記「仲義父作新客寶鼎 其子子孫孫永寶用 華」，由此可斷器主為「仲義父」。

關於仲義父的身份，和上文的子龍、子龔一樣，各家學說各有所言。不過由於仲義父器與克器出自同一墓葬，故學者認為仲義父與克即使非同一人，也是關係密切。

據學者研究，克出身西周貴族官宦世家。承先祖功績，先擔任師職，後任膳夫職，掌王之飲食膳羞，同時也被賦予出納王命的權利，乃周王的親信近臣。

仲義父作新客鼎內壁

端方

仲義父作新客鼎鼎另一個高價成交的原因，也在於來源非常可靠。

此鼎於光緒年間出土後，成為了端方的收藏。這位滿州人正白旗人，曾官至直隸總督，也是當時有名的金石學家與收藏家。

端方離世後，此鼎繼由山中商會購得，錄於其1923年大阪展覽《古代中國美術展觀》。此後，此鼎於紐約私人收藏之間輾轉流傳，直至如今在紐約拍賣再度易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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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ot 31｜商末 公元前十三至十一世紀 犬祖辛祖癸鼎

高度：26cm
來源（The Value整理）：

• David A. Berg (1904-1999) 收藏
• 哈佛藝術博物館收藏，劍橋，由上述處遺贈
• 紐約佳士得2000年9月21日，編號160（US$82,250）
• 倫敦蘇富比2002年6月19日，編號73
• 亞洲私人收藏
• 紐約蘇富比2015年3月17日，編號107（US$586,000）

估價：US$800,000 - 1,200,000
落槌價：US$1,200,000
成交價：US$1,472,000

2015年，此青銅鼎在紐約蘇富比以US$58.6萬成交；今季，它以US$147萬易手，意味6年間升值了1.5倍。

談了這麼久青銅鼎，究竟鼎有甚麼功用呢？相傳大禹建立夏朝後，用青銅鑄九鼎，代表天下九州，象徵天命所歸、王權所在，故後來有「問鼎中原」、「一言九鼎」等成語。實際功能上，青銅鼎在禮樂儀式是作盛載或烹煮食物之用。

本鼎高26cm，製於晚商，最引人關注的地方莫過於兩行六字銘文「犬 祖辛祖癸 享」。商朝青銅銘文內容，大都是族徽、器主名字、或受祭祖先名號之組合，基本上就是記錄「誰祭祀誰」或「誰送給誰」的資訊。

據考究，祖辛、祖癸當為作器者所祭祖先，最後的享字按金文格式應為族徽。至於最前的犬，則有可能是氏族名，或是田獵官員的官階。

兩行六字銘文，上至下、右至左閱讀

行方引甲骨學家丁山、商周考古專家嚴志斌等學者研究，提出了數個說法，包括：

一、犬族為強大氏族，曾與商朝作對，後戰敗歸順，而犬侯為犬族首領

二、犬族實為犬戎，即幽王時攻陷鎬京滅周的遊牧民族

三、商朝內服制度的侯亞*

*編按：內服官員制度，指商代中央和王畿地區之各階官吏，「亞」屬武官一種。

鼎身紋飾分為上、下兩層，皆以雷紋襯地。上層以冏紋、蛇紋梅花間竹相隔組成，頗為特別。

冏，通囧，明亮之意。《周禮》形容冏紋為圓形漩渦狀的火光，故也稱火光紋。已故青銅器專家馬承源認為，冏紋乃火神祝融的標記，象徵火種對先民生活之重要。

基於換皮和冬眠的特性，蛇在古時象徵蛻變和重生，先民相信牠們有著互通人間與冥界的能力。甲骨文裡頭，蛇字取形則與疾病、祭祀、死亡相關。

下層飾以古青銅器常見的饕餮。饕餮為遠古怪物，傳說貪吃，永不滿足。商朝之時，饕餮紋常飾於青銅酒器、食器，鑄成一雙大眼，但無下顎，警惕貴族不要揮霍無度，暴殄天物。

晚商饕餮以兩眼作主題，眼眉、雙角、鼻子清晰，多設計成兩頭夔龍紋相顧結合，正如本鼎一般。

最底三足則飾以蟬紋。蟬蛹最初藏於濕暗淤泥，在幽黑環境中蛻變。古人認為蟬是吸收了日月精華方能如此，故視之為一種神秘而聖潔的生物，象徵純潔、正義、與精忠不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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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他精選成交

疫情之下，中國古董拍賣市場受到了相當打擊。是故，本季紐約亞洲藝術週舉槌之前，外間預期成績不會怎麼好。

然而，蘇富比此場「中國藝術珍品」反應卻相當不俗，除了青銅器以外，不少瓷器、玉器的成交價都超過預期，或許能為接下來的香港秋季拍賣打下一記強心針。

最後為大家帶來本場其他精選成交。

編按：「中國藝術珍品」專場重點拍品，幾乎悉數都在今日舉槌的上半場。至於明天（22號）的下半場拍賣，若有意外驚喜，The Value會再為大家報道。

Lot 58｜清乾隆 金地粉彩纏枝蓮八吉祥紋五供一套「大清乾隆年製」款

高度：37.3cm（最高者）
來源：

• Denman Waldo Ross 博士（1853-1935）收藏，得於中國
• John Arthur Maclean（1879-1964）收藏，約1920年獲贈於上述處，此後家族傳承

估價：US$600,000 - 800,000
落槌價：US$800,000
成交價：US$988,000

Lot 57｜清乾隆 仿汝釉梅瓶 「大清乾隆年製」款

高度：22.8cm
來源：

• Edward Runge (1847-1916) 收藏
• 美國藝術聯盟，紐約，1914年3月7日，編號73
• Simon F. Rothschild (1861-1936) 收藏
• Walter N. Rothschild (1892-1960) 收藏，此後家族傳承

估價：US$50,000 - 70,000
落槌價：US$650,000
成交價：US$806,500

Lot 61｜清乾隆 青白玉雕佛坐像連碧玉蓮座

高度：27.3cm
來源：

• K. Watanabe 收藏
• 俄亥俄州私人收藏
• Parke-Bernet Galleries，紐約，1947年10月22至23日，編號247
• Abraham Block 醫生 (1903-1980) 收藏，此後家族傳承

估價：US$80,000 - 120,000
落槌價：US$550,000
成交價：US$685,500

Lot 11｜ 商末 䖵崠耒斝

高度：26.4cm
銘文：䖵崠耒
來源：

• 私人收藏
• 上拍於紐約蘇富比1989年5月31日，編號20
• 孔令傑（1921-1996）收藏
• 紐約蘇富比2000年9月20日，編號41

估價：US$300,000 - 500,000
落槌價：US$480,000
成交價：US$600,800

Lot 73｜清雍正 檸檬黃釉蓮花式盤 「大清雍正年製」款

直徑：29.2cm
來源：

• Forbes, The Lords Clinton, Bowes-Lyon, and Somervell families, all of Fettercairn House，金卡丁郡
• Marchant 馬錢特，倫敦，2000年3月24日

估價：US$80,000 - 120,000
落槌價：US$420,000
成交價：US$528,200

Lot 72｜清乾隆 黃地青花九桃紋盤 「大清乾隆年製」款

直徑：27cm
來源：Marchant 馬錢特，倫敦，2001年3月22日
估價：US$50,000 - 70,000
落槌價：US$350,000
成交價：US$441,000

Lot 76｜清乾隆 青花御題詩烹茶圖闊底壺 「大清乾隆年製」款

尺寸：17.8cm
御題詩文：

• 惠山聽鬆庵用竹爐煎茶因和明人題者韻即書王紱畫卷中
• 纔酌中泠第一泉 惠山聊復事烹煎 品題頓置休慚昔 歌詠膻薌亦賴前
• 開士幽居如虎跑 （音趵） 舍人文筆擬龍眠 裝池更喜商丘犖 法寶僧庵慎棄全

印文：乾隆
來源：紐約蘇富比1996年9月18日，編號209
估價：US$80,000 - 120,000
落槌價：US$250,000
成交價：US$315,000

Lot 111｜十七 / 十八世紀 黃花梨夾頭榫如意雲紋牙頭翹頭案

尺寸：80 x 139.7 x 40.6cm
來源：Nicholas Grindley，倫敦
估價：US$50,000 - 70,000
落槌價：US$120,000
成交價：US$151,2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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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賣詳情

拍賣行： 紐約蘇富比
專場：中國藝術珍品
拍賣日期：2021/9/21-22
拍品數目：24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