藝術世界最為人渴求的夢幻逸品,無疑是頂尖美術館展櫃裡的珍藏。無奈館藏怎可能輕易釋出,即使富可敵國,往往也只能望門興嘆。
不過就如電影所言:念念不忘,必有迴響。
今季紐約亞洲藝術週,蘇富比帶來美加三家重要博物館典藏的中國古玩珍器,上至商周、下至明清,當中以宮廷御瓷尤為注目,將於3月18至19日舉槌,勢必引起連番熾熱競投。
要獲得館方信任,誠言絕非易事,而蘇富比正是業界典範。翻查這間龍頭拍行的2024年度報告,除了US$60億成交總額傲視同儕 ,也特別強調與全球博物館的合作關係 - 無論作為委託方還是買家,蘇富比的美術館客戶都大幅升上,活躍者包括聞名天下的羅浮宮、凡爾賽宮、美國國家肖像畫廊等等。
卡內基美術館|The Carnegie Museum of Art
卡內基美術館位於賓夕凡尼亞州,鄰近匹茲堡市中心,坐落學府林立的奧克蘭區核心地帶,享譽藝壇。美術館肇建於1895年,創辦人為工業巨擘安德魯‧卡內基(Andrew Carnegie),過去130年間發展不斷,藝術項目及館藏豐富,涵蓋各重要時期與文化。
是次委託蘇富比的古玩藝術,不僅承載中國千載歷史璀璨,亦反映近代美國藝術收藏傳承,包括Walter Read Hovey博士(匹茲堡大學藝術史系深受愛戴的教授及長期系主任)、Rev. Alfred Duane Pell(布魯克林聖公會神職人員、惠澤十一家博物館的收藏家)等,可見館藏之獨有淵源,來源故事令人神往。
其中最為人熟悉的,則莫過於喬治‧哈撒韋‧泰貝(George Hathaway Taber)。此君來自麻省,乃商界巨賈,曾於匹茲堡海灣石油公司執業,累積財富不少用於收藏中國藝術珍品。
近年,泰貝舊藏屢次成為拍賣市場熱話,舉如乾隆朝的鬥彩暗八仙紋天球瓶,於2018年在香港佳士得上陣,由鑑藏界風雲人物張宗憲以HK$1.3億投得。
卡內基美術館慶祝龍年的特備活動
Lot 106|明十五世紀初 鈞窰玫瑰紫釉花盆《七》字款|卡內基美術館珍藏中國藝術品,所得收益將惠於其購藏基金
直徑:19 cm
出處:
- Ralph M. Chait,紐約
- Walter Read Hovey 博士(1895-1981)收藏,1973年之前
- 贈予卡內基美術館,匹茲堡,1973年(館藏編號73.48.58)
估價:US$250,000 - 350,000
宋代五大名窰之中,鈞窰可說是別樹一幟的存在。
首先,鈞窰以變化萬千、變幻莫測的釉色而聞名。所謂「入窰一色,出窰萬彩」,呈色在入窰燒製前無法完全預測,出窰後也不會絕對相同。就算配方一樣,亦會因色釉厚薄、入窰燒製位置、溫度而千變萬化。這種五色變幻的高溫瓷,打破了宋代單色瓷獨步天下的局面,開拓出厚釉彩斑的新領域。
其次,宋朝覆亡後,鈞窰不但續燒不衰,甚至在一個世紀後的有明一代,登上更盛大的舞台,為宮廷燒製斑斕瑰麗的花器。
本品斷代十五世紀初(永宣時期),乃朱姓皇室御用花盆,當時或許是為北京新建宮殿而製(永樂時期,首都從南京遷至北京)。
鈞窰分為兩類 - 民鈞和官鈞。民鈞是商品,民間自由買賣,多是小巧玲瓏之器,北宋時期最為興盛;官鈞專供皇室所用,多為尺寸較大之用器,傳世品稀有,傳統上曾認為亦是宋朝燒製,後來在考古發掘與學術研究的發展下,主流判斷為明代或元明器物。
用途與大小以外,兩者呈色也有所分野。宋代民鈞多以月白或天青為主色,若帶紫色斑塊則為上品。至於明朝官鈞,玫瑰紫就一躍成為另一種主要釉色,與天青不遑多讓。
不少官鈞俱是花器,花盆者底部多刻有一至十的數字,數字愈小,器物愈大。是次舉槌的玫瑰紫釉花盆,則是七號尺寸。
單色釉審美講求釉色均勻,鈞窰作為厚釉彩斑的代表,則以靈動與否為標準。舉例說,釉色流動和漸變之處是否自然?主調無論是玫瑰紫還是天青,會否只呈現出欠缺變化的單調一色?還是多有濃淡變化?和月白的釉色交匯處,配合是否得宜?
細觀本品釉面,玫瑰紫變幻莫測,深淺交織,呈現出如瀑布般的流動之感。現在的口沿附近,又隱隱露出帶乳濁感的月白藍色,誠為雋品。
本盆口沿綫條秀雅,鼓腹器型,最初可能因頸部燒成失誤修磨而成。然而,兩岸故宮皆有近例,乃清宮舊藏,同樣是頸部修磨至較短,可見如此情況為清朝皇室所接受欣賞,或許是古董收藏歷史中另一個缺憾美的故事。
從官鈞形制判斷,本品本應為渣斗式花盆。去年秋拍,香港蘇富比舉辦「潘氏家族小聽颿樓珍藏」專拍,其中有一近似的玫瑰紫釉渣斗式花盆,HK$1,020萬成交。2018年之時,則有一天青釉例子,於北京以RMB 4,887萬易主,寫下鈞窰全球拍賣紀錄。
本品初為Ralph M. Chait珍藏。二十世紀初,此君離開英國遠赴彼岸的美國,成為專營中國古董的紐約藝廊先驅,許多收藏大家與頂尖機構都成為其客戶,包括大維德爵士(Sir Percival David)、小約翰·洛克菲勒(John D. Rockefeller Jr.)、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等等。
明 鈞窰 天藍玫瑰紫渣斗式花盆(原敞口削去)|台北故宮
Ralph M. Chait為專營中國古董的紐約藝廊先驅
Lot 104|清雍正 洋彩胭脂紅地九秋同慶紋小盃 《雍正御製》款|卡內基美術館珍藏中國藝術品,所得收益將惠於其購藏基金
直徑:7 cm
出處:
- 喬治‧哈撒韋‧泰貝(George Hathaway Taber,1859-1940)收藏,1935年之前,此後家族傳承
- 贈予卡內基美術館,匹茲堡,1955年(館藏編號55.47.7)
展出:
- 《Far Eastern Art, a Memorial Exhibition from the Collection of George H. Taber》,卡內基美術館,匹茲堡,1958年
估價:US$200,000 - 300,000
清宮官窰瓷器,絕大部份遵從「朝代為首,帝號居次,年製結尾」的書寫體例,舉如《大清雍正年製》。偶有從簡者,也只是變成《雍正年製》。本品則是書以《雍正御製》,強調天子御用之意,可見地位非同等閒。
滿清初期,康熙帝為歐洲琺瑯工藝所深深吸引,遂下令研創本土新品,瓷胎畫琺瑯(即琺瑯彩)於是誕生。這種彩瓷先由宮廷畫師草繪樣稿,選用景德鎮精製的白瓷素胎,運至京城,在宮內繪圖、填彩、燒造,落款書以《康熙御製》的特別格式,突顯在一眾清宮御器中的至尊地位。
紅地彩繪的「九秋同慶」瓷器,最早亦於康熙年間創燒。雖然和其他官窰一樣,全程在景德鎮完成,但就與琺瑯彩同樣署以「帝號御製」格式落款,表明它應為御窰廠以內廷恭造的琺瑯彩為藍本燒製之高級品種。
康熙朝的「九秋同慶」官窰,大多是珊瑚紅地配以五彩繪就。及至雍正一朝,西洋風格變得更為濃重。以本品為例,是胭脂紅地配以洋彩繪畫。
胭脂紅於康熙年間從西洋傳入景德鎮,因頗如婦女化妝用的胭脂之色而得名。這種紅釉以金作為著色劑,在爐中經800℃左右焙燒而製得,故又名「金紅」, 最初在琺瑯彩瓷中始見應用,至雍正時成為名貴色釉。
洋彩則是從琺瑯彩衍生的新品種,特點是採用了西洋繪畫技法與裝飾,例如以明暗光點裝飾圖案,透過白料渲染表現出枝葉的光影明暗,乃至以西方花卉入畫等等。
古代中國是農業社會,秋收對人民乃至國家俱是無比重要。農曆秋季共90日,故曰「九秋」。「九秋同慶」寓意天下太平、共賀豐收,以此為主題的瓷器始見於明代青花,至康雍乾三世彩瓷下發揚光大,成為經典名品。
「九秋同慶」多見直徑約10 cm的盌形,如本品般玲瓏小盃則相當罕見。近例除了可參考台北故宮館藏,市場上亦有兩例可考。一例以珊瑚紅為地,1995年在香港佳士得售出;另一例書《年製》而非《御製》款,一代船王趙從衍舊藏,兩度經香港佳士得易主。
Lot 107|清康熙 青花釉裏紅折枝四季花卉紋蘋果尊 《大清康熙年製》款|卡內基美術館珍藏中國藝術品,所得收益將惠於其購藏基金
直徑:10 cm
出處:
- Charles D. Armstrong(1861-1935)收藏,1925年之前
- 贈予卡內基美術館,匹茲堡,1925年(館藏編號25.1.22)
估價:US$100,000 - 150,000
中國陶瓷史上,康熙佔有一席重要之位。首先,這位天子復興了景德鎮御窰廠;其次,在他的領導之下,清代製瓷業多有創新之舉,下啟其子孫的雍乾盛世。
蘋果尊正是康熙時期創燒,因形似蘋果而得名,器型圓潤討喜。這種新式器型,其實是宮廷書齋文房所用的水丞,釉裏紅以外,還有天藍、月白、名列「八大碼」的豇豆紅等釉色版本,可見如何受到康熙帝垂青。
蘋果尊雖然頗得康熙歡心,但產量極少,且該朝以後鮮有燒製,故在市場上也是相當珍貴。
在傳統鑑藏界,比之巨無霸尺寸,古董瓷器能上手的更獲垂青,其中又以文房用器特別矜貴。背後原因有二:一、中國文化自古崇文,文房珍玩別具書卷氣息,尤為貴氣;二、皇帝在書房親手把玩一個蘋果尊,還是在宮殿舉起一個巨瓶機會更高?
中華瓷器史上,釉裏紅是出了名的難燒。這種釉下彩以銅為呈色劑,而銅不但易於高溫揮發,對氣氛、含量、冷卻速度等因素亦極為敏感。
是故,釉裏紅作為銅紅大宗,雖自元朝創燒至清代俱有所出,但數百年間不但屢屢斷燒,且即使御窰亦經常燒出色呈灰黑之例。
本品在釉裏紅以外,還要加上青花一同燒製,成品更是不易。
近似例子分別見於北京故宮、中國國家博物館、上海博物館等公共機構。此外,香港佳士得有一例,於2013年以HK$784萬成交。
中國國家博物館之近例
紐瓦克博物館|The Newark Museum of Art
去年春季的紐約亞洲藝術週,蘇富比呈獻一系列紐瓦克博物館藏,競投反應熱烈,10件清代御瓷悉數售出,部份更以估價倍數成交,包括以US$44.4萬領銜的嘉慶朝《懋勤殿》款印盒。
事隔一年,此家美國博物館再有清代御瓷於蘇富比上陣,今回不但份量更重,領銜的雍正朝粉青瓶估價達US$60萬,而且8件/組的總數比上一回更少,拍場爭奪戰相信將更為白熱。
紐瓦克博物館是新澤西州最大博物館,收藏橫跨美洲、非洲、亞洲藝術。其中,亞洲藝術藏品數目便超過了3萬件。近年,逾百年歷史的的紐瓦克博物館得以翻新,加上本身鄰近紐約的地理優勢,令博物館再度成為熱門景點。
Lot 125|清雍正 粉青釉貫耳大橄欖瓶 《大清雍正年製》款|紐瓦克博物館藏中國藝術珍品,收益將用以支持館藏
高度:42.3 cm
出處:
- Herman A. E.(1951年逝)及 Paul C.(1951年逝)
- Jaehne 收藏
- 1941年贈予紐瓦克博物館,紐瓦克(館藏編號41.2027B)
估價:US$600,000 - 800,000
青瓷在中國藝術史上源遠流長,原始青瓷可追溯至夏商之際。此後,歷朝歷代都燒製出有名的青釉器,其中以趙宋之世特別精彩,舉如汝窰的天青釉、官窰的粉青釉、龍泉窰的梅子青等。
雍正帝素以古雅脫俗的品味著稱,對單色釉的配製格外在意,不時親自過問。在聖上汲汲以求的情況下,傳奇督陶官唐英積極研製仿宋瓷器,汝、官、哥窰、乃至龍泉等單色瓷器大有所成。
與此同時,清代自雍正一朝起,對釉料鐵含量的掌握和還原氣氛的控制已然熟練,更把青釉工藝推向新的高峰。
本品正是在如此背景下誕生,粉青釉色曼妙柔和,承繼了宋代單色釉古韻,加上散發商周青銅氣息的形制,尤顯高雅古風。
本瓶器型獨特,集貫耳瓶與橄欖瓶大成於一身,是古意與創意兼備之作。
貫耳瓶乃商周流行的青銅盛酒器,一度成為士大夫飲宴「投壺」遊戲所用器物,瓷胎自宋代復古風潮興起。橄欖瓶則流行於雍乾兩世,因形似橄欖而得名。造型豐滿秀挺,線條流暢富韻律感,輕巧靈動又不失穩重,兼具梅瓶、玉壺春特徵於一身,屬瓷器收藏界的高級器型,備受追捧。
單色釉的橄欖瓶本就鮮見,帶貫耳者更是稀世難求。2015年,香港邦瀚斯有「青釉橄欖式貫耳穿帶瓶」一例,同為雍正御窰所出,尺寸與本品亦一樣,當時以HK$1,732萬售出。
Lot 124|清康熙 豇豆紅釉印泥盒 《大清康熙年製》款|紐瓦克博物館藏中國藝術珍品,收益將用以支持館藏
直徑:9.8 cm
出處:
- Herman A. E.(1951年逝)及 Paul C.(1951年逝)
- Jaehne 收藏
- 1941年贈予紐瓦克博物館,紐瓦克(館藏編號41.1968C-D)
估價:US$60,000 - 80,000
中國人自古就喜愛鮮艷的紅色,偏偏高溫紅釉,卻是最難燒製的釉色之一。即使如宋代瓷業百花齊放,始終難覓高溫紅釉蹤跡,只有在鈞窰之中偶見紅斑。及至明朝,高溫紅釉方見成熟,可惜永樂、宣德二朝後,發展又再陷沉寂。
到了康熙盛世,名品迭出,景德鎮御窰廠仿燒永宣紅釉,同時衍生出獨具一格的釉色 - 豇豆紅。
豇豆紅常見器形有八種,一般認定為印泥盒蘋果尊、太白尊、萊菔尊、菊瓣瓶、蟠螭瓶、柳葉瓶、銅鑼洗,皆為文房用具,俗稱「八大碼」。
豇豆紅釉器不但難燒,又專限宮廷御用,傳世品稀貴,拍賣市場每季大多只會出現一兩件。想要集齊一套,始終是可遇不可求。
豇豆紅採用「吹釉」,所以又叫「吹紅」。吹釉是康熙時期新創的施釉方法,用一頭綁上紗布的竹管蘸釉,再從另一頭吹氣,把釉吹到瓷坯表面,須吹數十層,每層極薄,工藝細緻精巧。
由於豇豆紅呈色極難掌控,所以失敗之例並不鮮見。最壞的是發黑,或是甚麼顏色也燒不出,行內稱為「燒飛」。此外,許多豇豆紅器出窰後,都有呈色不勻,或紅綠相間的情況。
傳統上,單色釉器講求釉色均勻,豇豆紅卻成為了例外。呈色不勻或紅綠相間的獨特美學,不但迷倒了康熙和歷代收藏家,更誕生出各種如詩似畫的雅稱:釉色深淺柔和有致或帶綠苔,稱作「美人醉」;色調淺些者,稱「孩兒面」或「桃花片」;鮮豔明快者,則謂之「大紅袍」。
與相品類似的印泥盒,兩岸故宮與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皆有收藏。較近期的拍賣例子,則數2023年香港蘇富比一例,出自台灣收藏大家蔡一鳴「樂山堂」,估價HK$70萬,終以近HK$140萬成交。
台北故宮之近例
Lot 128|清康熙 綠彩趕珠龍紋罐 《大清康熙年製》款|紐瓦克博物館藏中國藝術珍品,收益將用以支持館藏
高度:19.7 cm
出處:
- Herman A. E.(1951年逝)及 Paul C.(1951年逝)
- Jaehne 收藏
- 1941年贈予紐瓦克博物館,紐瓦克(館藏編號41.2104)
估價:US$60,000 - 80,000
清宮藝術,若然只懂一味模仿古物,那成就絕對不會很高。清帝摹古美學的要旨,乃是好古而不泥古,在前朝名品上加以裁化,推陳出新,本品正是一例。
白釉綠彩瓷始燒於宣德時期,而興盛於成化、弘治、正德三朝,明代以後則康熙朝出品為上。明代的白釉綠彩龍紋,多以錐拱手法刻劃輪廓,再填上綠彩;至於康熙朝出品,則多如本品般以釉下青花勾邊,再著釉上綠彩燒就。
此法與聞名天下的成化鬥彩異曲同工,然僅施綠彩一色,對畫藝要求較高。
明清兩代的綠彩龍紋,雖然風格有相近之處,但細節卻頗為不同。以本品為例,龍目炯炯,龍鬚飄展,鱗片鬚髮無不精細極緻,描繪遠比前朝寫實,加上周圍祥雲和火珠的構圖,更是充滿動感,栩栩如生。
明代白釉綠彩器,不少都是單純龍紋配白地,或是加以些許祥雲點綴。至於本品佈局,在肩部加以佛教八寶為飾,則是康熙朝時才首度應用在罐型之上。
本品同類,可於北京故宮找到例子。此外市場上另有兩例,分別於1976年的倫敦蘇富比,和2011年的倫敦佳士得舉槌,頂蓋同樣佚失。
明正德 白地暗刻海水綠彩龍紋盌|2017年,紐約蘇富比
蒙特利爾美術館|The Montreal Museum of Fine Arts(MMFA)
談及中國古董,我們較少想起加拿大。事實上,當地美術館收藏不少亞洲珍品,而蒙特利爾美術館(簡稱MMFA)就是其中一員,年度訪客經常超越百萬,乃北美其中一所最受歡迎的美術館。
MMFA創辦於1860年,既是加拿大歷史最悠久且佔地最大的美術館,同時坐擁加國其中一個最豐富的亞洲藝術收藏。相關藏品逾6,000件,以中國藝術為主,橫跨新石器時代至近現代,其中不少皆由當地的名門望族捐出,來源有緒。
以今回舉槌的「商末 北單鼎」為例,乃是由F. Cleveland Morgan(1881-1962)捐予美術館。此君為加國連鎖百貨公司Morgan's的家族成員,年輕時曾於倫敦聖三一學院就讀,回國後出任公司副總裁之位,主力負責藝術與古董部門的業務。
F. Cleveland Morgan被譽為當時北美最有眼光的鑑藏家之一,長年在蒙特利爾藝術協會(蒙特利爾美術館的前稱)擔任要職。他不但捐出了近900件藏品之多,又經常遊說家人和朋友向館方捐贈、甚或直接為之購藏藝術品,對蒙特利爾美術館有著非凡貢獻。
Lot 251|商末 北單鼎|蒙特利爾美術館藏中國藝術珍品,收益將惠於未來購藏
銘文:北單
高度:22.1 cm
出處:
- F. Cleveland Morgan(1881-1962)收藏
- 1962年遺贈予蒙特利爾美術館,蒙特利爾(館藏編號1962.ed.40)
估價:US$80,000 - 120,000
林林總總的中國古青銅器當中,大家最熟悉的應該就是鼎。相傳大禹建立夏朝後,用青銅鑄九鼎,代表天下九州,象徵天命所歸、王權所在,故後來有「問鼎中原」、「一言九鼎」等成語。權力象徵以外,青銅鼎在實際禮樂儀式則作盛載或烹煮食物之用。
本青銅鼎高22.1 cm,上立兩耳,下承三柱足,腹部以饕餮為主紋飾。傳說這種遠古怪物極為貪吃,永不滿足。商朝之時,饕餮紋經常用於青銅酒器、食器,鑄成一雙大眼,但無下顎,警惕貴族不要揮霍無度。
當時的匠人常以另一主流圖紋 - 夔龍為基礎,令之兩兩成對,合組成饕餮獸面。這種手法也應用到本鼎之上,可見古美術設計構圖上的巧妙用心。與此同時,腹部又飾有出戟,令本鼎整體上更添霸氣。
三足所飾的三角形乃是蟬紋。蟬蛹成長初期藏於淤泥,而後於此暗黑環境化為有翼,一飛衝天,超越樹叢化為冰清玉潔的生物,古人相信它們是吸收了日月精華,方能作出如此蛻變。這種想法,令先民進一步認為蟬曾經死而復生,實有接通凡間與冥界之能。
是故,有學者認為古青銅器上的蟬紋,是要說明器中食物有多高貴和純潔。由於古青銅器多是祭祀祖先、鬼神所用,故上面以有力擔當凡間與冥界橋樑的蟬為紋飾,適合非常。
本鼎腹鑄高古金文「北單」二字,標明歸屬「北單」氏族所有。從考古發掘證據來看,多件重要出土青銅器,包括商朝和西周時期的,均屬「北單」所有,顯示出此氏族未有跟隨商代滅亡,在新與的周王朝仍然保持著大族地位。
拍場近例有二。一例與本品幾乎如出一轍,於1970年在倫敦蘇富比易手;另一例則先於1941年在倫敦蘇富比成交,後於1982年在倫敦佳士得易主。
Lot 250|西周末 青銅瓦紋壺|蒙特利爾美術館藏中國藝術珍品,收益將惠於未來購藏
高度:45 cm
出處:
- Kirby C. Boyd 收藏,1910年得於北京
- El Cockell 收藏
- Anita Boyd 收藏
- 1975年贈予蒙特利爾美術館,蒙特利爾(館藏編號1975.ed.6a-b)
估價:US$50,000 - 80,000
商亡周興,改朝換代,青銅器風格也有了顯著的改變。主紋飾潮流從商代肅穆神秘的饕餮,換成西周早期的神鳥鳳凰,再變成中晚期的幾何形狀為主導。本壺製於西周末期,正是箇中代表。
壺身有三層裝飾,上和下層是波曲紋,中層和壺蓋外沿一樣則是簡化了的龍紋。波曲又名竊曲,為西周所創紋飾,運用連續的帶狀紋樣,成功營造出韻律感,既打破了饕餮獸面紋的對稱規律,又擺脫了長期以來青銅器的靜態裝飾。
除了視覺美學上的效果,當中更有深意。《呂氏春秋》有言:「周鼎有竊曲,狀甚長,上下皆曲,以見極之敗也。」意思是這種紋飾形狀很長,上下彎曲,從中可見物極必反的道理。
隨著時間推移,周朝青銅器日趨朝往裝飾性美學。本壺蓋為典型例子,外侈作蓮瓣盛開之狀,與商朝蓋式截然不同。
不少西周晚期重器皆以波曲紋為主飾,其中最有名的當屬上海博物館「鎮館之寶」大克鼎。
若作整體對比,山西省隰縣曾出土一對青銅波曲紋壺,器型、波曲紋、龍紋、兩側龍頭鋪首乃至蓮瓣形頂蓋,皆可與本壺對比。
值得留意的是,山西省出土之例製於春秋(即東周前半期),而本壺製於西周晚期。相對而言,儘管前者工藝變得更為繁複,但上古青銅器靜謐莊獸的風格亦已隨之逝去,餘下相當純粹的裝飾美學。
拍場上,2003年香港佳士得有一對同樣近似的春秋青銅壺上陣(其中一個缺蓋),亦可作比較。
山西省隰縣出土的春秋時期青銅波曲紋壺
請橫置手機欣賞
Lot 257|陳洪綬(款)羅漢圖卷 設色絹本 手卷|蒙特利爾美術館藏中國藝術珍品,收益將惠於未來購藏
尺幅:156 x 396.8 cm
署簽:(何冠五)陳章侯龍王禮佛圖卷。田谿書屋珍藏。鈐印:何冠五
款識:悔遲洪綬敬圖。鈐印:章侯
註:題跋部份較長,改置於本文下方
鑑藏印:(王季遷)震澤王氏季遷收藏印、王季遷氏審定真跡(二鈐) 、王氏季遷珍藏之印、季遷珍藏、王季遷家珍藏、懷雲樓鑑賞書畫之記
(何冠五)何冠五印、冠五珍藏、田溪書屋鑑藏、冠五居士、田溪書屋、冠五審定、冠五清賞
廬江、寶、第一希有、天壤至寶、春雷閣藏
出處:
- 王己千(1907-2003)收藏
- 蒙特利爾美術館,蒙特利爾,購於1975年(館藏編號1975.ed.5)
估價:US$50,000 - 70,000
本幅手卷並非來自加國名流,而是原為王己千(原名王季遷)雅蓄,於1975年為蒙特利爾美術館購藏。
王己千乃中國當代水墨藝術先驅,同時為古書畫鑑藏大家,在藝壇地位崇隆。與此同時,他的藝術成就與貢獻廣為國際認可,其時以「C. C. Wang」之名為西方世界熟悉。
陳洪綬可說是畫史上的一個奇才。他生於晚明的一個仕宦之家,可惜懷才不遇,科舉未捷,只好改以畫畫為生。他曾跟隨藍瑛學畫,展現出過人天賦,就連藍瑛這位浙江最有名的畫家亦自愧天份才氣不如。
本作局部
本作局部
陳洪綬筆下人物乍看怪異,大頭短身,神情滑稽而悲苦。事實上,這些表現都有古風特質,上溯晉唐。他的好友周亮工便大力維護稱:「人但訝其怪誕,不知其筆筆皆有來歷。」陳洪綬這般高古奇駭的人物畫風,同時也表現了他對現世的嘲諷和感傷。
陳洪綬的作品,包括以羅漢為主角的,兩岸故宮皆有收藏。其中,北京故宮以「人物形象之奇特,均已加入了畫家個人之造型意念,精彩絕倫……變形誇張的手法表現古拙奇崛的特徵」來形容。
台北故宮則於1970年代策辦「晚明變形主義畫家作品展」,把陳洪綬、藍瑛、丁雲鵬、吳彬、崔子忠放在一起研究,嘗試整理出這五位名家創作中的共通之「奇」。
本作題跋局部
題跋:
(一)世尊說法,四十九年。為大羅漢,末後蹄筌。白華七帙,至今流涎。是諸老人,聚頭駢肩。願何為者,相視點然。目瞬眉揚,語不能宣。鳥啼花落,妙義現前。稽首瞿曇,水月大千。陳子妙手,殾色外傳。以空繪空,拈會無邊。遯樗大俍。鈐印:王亹、王氏子安
(二)昔人畫人物,難撫鬼魅。以人物世所經見,寫生較難也。眾阿羅漢往參世尊,陳子豈曾經見?而天女獻花、神僧柎樂、拜跪行立,杖履瓢笠,一一傳寫。如誌如銘,其僧之董狐耶?陳子壬午年夢登文殊,翻經壇佛子七,而設座八,孔雀金獅若識故人。然則陳子以座中人傳寫,座上面目宜。其筆墨俱空,神情獨妙也。魯㮚題於靜林書屋。鈐印:二鈐漫漶不辨
(三)跋羅漢圖。弟子弘度稽首世尊問是:十八尊羅漢那一尊是第一離欲阿羅漢?佛說:但得無諍三昧,人中最為第一,便是離欲阿羅漢。弘度又問:畫家亦能參入此道不?佛言:心無生滅,名無正定,一切微塵眾,且証三昧,何況畫家?弘度曰:佛言陳洪綬畫於人中最為第一,亦應記第一離欲阿羅漢道。佛言:如是!如是!把筆則寒橫,谷口放筆,則月落寒潭。弘度再拜頌曰:楮墨元無相,心名閻鎖牢。兩頭都放下,一筆片時消。六門迸出遼,天鶴獨步,乾坤不受招。弘度謹跋。鈐印:唐九經印、豫公
(四)四大之軀,幻也;至紙墨之像,更幻也。即盧舍那身,豈非幻平?知其皆幻,則舍那即是。昆盧四大即是,法身紙墨,亦是般若。展此卷者,誠作是觀,則恆沙諸佛羅漢向陳子筆尖放光動地矣。雪瓢祁豸佳。鈐印:祁豸佳印
(五)題陳章侯設色羅漢像。閻浮提羅何以有阿羅漢?我聞如來出世行教,普度眾生時,諸大弟子、大菩薩及阿羅漢相隨而降,共與說法。老蓮深憫,末教垂傾,多繪佛像,廣示開悟。如觀音大士、如曩謨阿彌陀佛,若來若去,若坐若卧,奇怪千幻,厥數無莫。獨於羅漢不輕涉,筆緣羅漢一圖,有吳道子、李龍眠兩手,已踞神品。以故老蓮濡毫,有一筆不出吳、李,決不入經。每圖一卷,動經數月。自丙戌而後,削髮披緇,併精一路,專妙嚴淨,現出諸相。故有觀音三十二變圖、有五十三參圖、三十八品圖,即羅漢圖亦共得四二□描二,設色白描二本。余與周元亮居士各獲其一,設色二本,此則其一也。第白描運墨,都在依稀髮豪間,最難枚采,惟設色一種,神氣煥發,易令波旬合掌。龍女獻供,惟□世多膺,□每滋人疑,即賞鑑家亦深珠訢魚黨之恨,嘗聞之閻浮提羅,皆當克金翅鳥,王食娑竭,龍主獨具法眼,一遇如來輙獻花,頂禮與聞法旮,遂脫馬口。吾輩理窮色相,悟透莊嚴,方憾觸目。如來遜識娑竭迺,既見老蓮真本羅漢,猶爾懷猎。其不為鳥王朵願者,幾希!甲午春仲,佛弟子唐九經法名弘度和南題於墖山下之師子林。鈐印:九經豫公、詹詹囪
拍賣詳情
拍賣行:紐約蘇富比
專場:中國藝術珍品
拍品數目:396
預展:
- 2025/3/13-14|10am-5pm
- 2025/3/15|10am-6pm
- 2025/3/16|12pm-5p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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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賣:
- 2025/3/18|當地時間 9am;香港/台北時間 9pm(Lot 101-265)
- 2025/3/19|當地時間 9am;香港/台北時間 9pm(Lot 266–499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