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6月，一尊137cm高的觀音在紐約蘇富比網上拍賣。雖然行方連最基本的斷代也沒有做，估價亦只定在US$2萬，但木雕造像備受藏家垂青，終爆出冷門以US$134萬高價易手，成為古董界一時熱話。

事隔不足一年，此尊觀音像又在蘇富比亮相，今次於香港4月春季拍賣上陣。行方一改上回的無年代判斷，不但稱之為「大宋遺珍」，安排在重磅專場「神品：超越時空的大師之作」晚拍上場，估價更一舉躍升至HK$3,000萬。

此舉意味，蘇富比在短短10個月時間之內，對同一件古董藝術品的估值由US$2萬（HK$156,000；NT$560,000）改為HK$3,000萬（NT$1.08億）- 相差逾192倍之巨。

按此邏輯，若有朋友於此龍頭拍賣行一擲HK$1,920萬買下心愛古董，會否最終驚覺價值其實只有HK$10萬？

Lot 8002｜宋 木雕加彩觀世音菩薩坐像

高度：137.2 cm（觀音像）；178 cm（連現代製底座）
來源（行方無此項資料，The Value暫為整理）：

• John R. Young（1921-2013）收藏，後由家族承傳
• 2020年6月12日至24日，紐約蘇富比，Lot 870（US$1,340,000成交）

品相：

• 整體品相完好，仍見原有色彩
• 見舊裂，有些導致輕微剝落，包括腹下綬帶至裙邊一處經加固，另有小處剝落經原件修復，綬帶結下裙邊另見一處修補
• 邊沿見小處修補，包括左母指、右食指及無名指
• 邊沿輕微磕痕

估價：HK$30,000,000 - 50,000,000

 

時間回到2020年6月，觀音像在紐約蘇富比「博古：亞洲藝術」拍賣，定價US$2萬 - 3萬。

此專場的前身，其實就是「蘇富比週末拍場：亞洲藝術」（Saturday at Sotheby’s: Asian Art），本屬「紐約亞洲藝術周」環節，惟去年因新冠肺炎疫情關係而改動，故新增了此次網上拍賣。

傳統上，這個專場並非「紐約亞洲藝術周」焦點所在，拍品價格一般只在數千美元之間。或許正因如此，所以這尊觀音像顯然不獲重視，拍賣行連最基本的斷代也沒有做，任由它在圖錄上成為一件無年代、無文章介紹的古玩藝術。

左為2020年紐約拍賣時的官方照片，右為本季香港拍賣的官方照片

雖然行方當時並不認為觀音像是甚麼貴重古玩，但收藏家和古董商卻持相反意見。

此尊「無斷代木雕觀音像」引來合共逾50次出價，終以低估價55倍的US$110萬落槌，連佣US$134萬（HK$1,050萬；NT$3,880萬）易手，佔整場網拍成交總額接近一半之多。

一件估價僅US$2萬 - 3萬的古董，最終能以如此高價易手，原因只有一個 - 藏家和行家都認為它「到代」- 確實是久遠的古美術。

那麼這尊觀音像究竟是甚麼年代的文物？

當時拍賣之後，我們撰文報道結果，就指「按照官方圖片判斷，觀音像明顯是宋朝或遼/金時期的風格」。

一般來說，中國北方的佛教造像風格變化較為不明顯，而宋（960-1279）、遼（916-1125）、金（1115-1234）誠為亂世，三國既有交流互動，亦有諸般戰爭吞併。要準確判斷觀音像年代，還需仔細研究實物。

我們在博物館找到兩尊風格接近的木雕彩繪造像，供大家參考比較。

首先是一尊文殊菩薩像，高109cm，斷代北宋，現藏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（The Met）。

北宋 木雕彩繪 文殊菩薩像｜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

左為蘇富比像，右為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像

遼代 木雕彩繪 觀音菩薩坐像｜慈山寺佛教藝術博物館

左為蘇富比像，右為慈山寺佛教藝術博物館像

左為蘇富比像，右為慈山寺佛教藝術博物館像

另一尊是觀音菩薩坐像，高66cm，2018年在佳士得以HK$3,010萬成交，行方當時斷代遼/金。造像後來成為香港慈山寺佛教藝術博物館收藏，館方專家斷代為遼代。

蘇富比拍賣的觀音像，自身高137cm（高度不包括現代製的底座），木雕灰泥加彩，面呈橢圓，頭梳高髻。高髻前相信本來有一尊小化佛，象徵觀音受業於阿彌陀佛，惟已缺失。

上身袒裸，胸佩瓔珞，天衣覆肩，絡腋自左肩斜至右腹，手穿臂釧手環。右腿屈立，右臂舒放右膝，左腿垂放，左臂按地。如此悠然自得的坐姿，多見於「水月觀音」造型，象徵清靜自在、與世無爭，借指物我相生、靜思默觀之境。

左為2020年紐約拍賣時的官方照片，右為本季香港拍賣的官方照片

事隔10個月，觀音像再度在蘇富比上陣，將於本月18日在香港舉槌。今次，行方對之極為重視，做足資料搜集，以「大宋遺珍」作標題，洋洋千字撰文介紹。

此外，當然亦要為觀音像拍攝全新高清照片，配以近似時下手機「黑夜模式」（Dark Mode）的漆黑美學，令之更顯耀目。

既然如斯重視，估價自然也要大幅調整，從去年的US$2萬 - 3萬提升至HK$3,000萬 - 5,000萬。

傳統上，古董主場買賣周期以5年起步，意思是一件古董每次拍賣最少相隔5年。縱觀近年拍賣市場，這個周期已經愈來愈短。尤其是當代藝術，周期即使由以往的幾年縮短至只得一年、乃至數個月都有。

若果此尊宋朝觀音像順利成交，或許意味此風已由當代藝術蔓延至古董版塊。

左為2020年紐約拍賣時的官方照片，右為本季香港拍賣的官方照片

誠然，此觀音像是精彩非常的千年美術品。藏家與古董商去年在紐約爭逐競投時，也用白花花的鈔票投下信任一票。

可是對於原收藏家來說，情況又是否公平？

原藏家當時在紐約把觀音像交予專業拍賣行，固然期望對方運用專業知識，為之定下合理價格。豈料當時以為價值只有US$2萬的古玩，行方不足一年就告訴下一手收藏家：其實價值是192倍才對呢。

如果同一個部門，或是同一個專家，在短時間內對同一件藝術品的估值可以相差192倍。那麼倒過來說，這個部門、這個專家認為價值連城的古玩，真正價值又會否其實只有192份之1？

與此同時，蘇富比在是次香港拍賣的資料中，又隱去了往年的紐約拍賣紀錄。拍賣行當然有權這麼做，但「合法」的決定是否又代表「合情、合理」呢？這個問題，還得交由各位讀者判斷。

達拉斯藝術博物館

John R. Young捐贈的日本古董｜達拉斯藝術博物館

觀音像原為John R. Young（1921-2013）舊藏，後由家族傳承直至往年紐約拍賣。這位美國人是達拉斯商賈，專營收音機及對講機。由於生意非常成功，故他早在40多歲時就出售了相關業務，自此與愛妻環遊世界。

周遊列國期間，John R. Young愛上了亞洲藝術，後來把許多收藏品捐予達拉斯藝術博物館（DMA）。據館方介紹，John R. Young本來情傾中國古董，可是認為自己難以成為這方面的頂尖人物，故轉而主攻明治時期的日本藝術品。

Lot 8001｜賈柯梅蒂（Alberto Giacometti，1901-1966）《立柱上的半身小像》銅雕

創作時間：約1951、52年設計，1973年鑄造
高度：151.7 x 21 x 22.4 cm
來源：

• 巴黎，安妮特・賈柯梅蒂舊藏
• 巴黎，私人收藏（由上述來源饋贈，並售於：巴黎，Hotel Drouot拍賣，1996年6月17日，拍品編號30）
• 前藏家直接購自上述拍賣
• 重要私人收藏

估價：HK$14,000,000 - 18,000,000

新冠肺炎疫情之下，拍賣界加緊改革步伐，其中一樣創新之舉就是「跨門類拍賣」。

去年7月，蘇富比在倫敦舉辦「Rembrandt to Richter」（從林布蘭到李希特）專場，拍品橫跨西方藝術500年歷史，囊括古典大師、印象派及現代藝術、現代英國藝術、當代藝術四大門類，從此開啟「跨門類拍賣」的大門，同業亦相繼仿傚。

蘇富比安排宋朝觀音像登場的「神品：超越時空的大師之作」晚拍，正是把此類「跨門類拍賣」移植到香港的首次嘗試。

除了宋朝觀音外，還有張大千潑墨潑彩之作《自畫像與黑虎》、常玉油畫《裸女與北京狗》、畢加索（Picasso）《鬥牛士》、以及瑞士國寶藝術家賈柯梅蒂（Giacometti）的《立柱上的半身小像》。

Lot 8003｜張大千（1899-1983）《自畫像與黑虎》潑墨潑彩金箋 鏡框

畫家署簽
謫仙館主題識
尺幅：176 x 96 cm
簽書：自畫像。
題識：大千居士七十自畫像。謫仙館永充供養。
鈐印：「謫」「仙」。
來源（The Value整理）：

• 「大風堂」舊藏
• 「謫仙館」舊藏
• 2018年10月2日，香港蘇富比，Lot 1366（HK$49,739,000成交）

估價：HK$48,000,000 - 60,000,000

 

五件拍品橫跨中國古玩、現代書畫、亞洲現代藝術、西方現代藝術、西方當代藝術五大版塊，低估價合計達HK$2.92億（NT$10.5億）。

當中，張大千的《自畫像與黑虎》亦是二度在蘇富比登場。此作於2018年10月在香港舉槌，連佣HK$4,973萬易手。事隔兩年半再度拍賣，是次低估價定於HK$4,800萬，藏家有可能僅獲微利或平手離場。

五件不同門類的藝術品當中，以兩位現代藝術大師 - 常玉《裸女與北京狗》和畢加索《鬥牛士》估價最高，同為HK$1億 - 1.5億（NT$3.8億 - 5.7億）。

Lot 8004｜常玉（1966卒）《裸女與北京狗》油畫纖維板

創作時間：1950年代
尺幅：84 x 122 cm
來源：

• 巴黎，彭美拉・芙羅斯收藏
• 台北，大未來畫廊
• 亞洲重要私人收藏

估價：HK$100,000,000 - 150,000,000

 

繼「趙無極熱」後，亞洲現代藝術市場近年迎來「常玉天下」。常玉畫作先後以天價在香港拍場成交，已經把這位「東方馬蒂斯」的身價推高至HK$3.03億。

常玉畢生有三大創作主題：裸女、花卉、動物，成交紀錄如今皆掌握在佳士得手中：

• 《五裸女》，香港佳士得，2019年11月，HK$3.03億
• 《青花盆中盛開的菊花》，香港佳士得，2020年7月，HK$1.91億
• 《八尾金魚》，香港佳士得，2020年12月，HK$1.7億

據《常玉油畫全集》記載，常玉同時以裸女與小狗為主題的油畫僅有三幅，《裸女與北京狗》便是其中一幅。此畫既集合常玉三大創作主題的其二，裸女身姿又與台北國立歷史博物館收藏的《紅毯雙美》相近，如無意外應能創下佳績。

Lot 8005｜畢加索（Pablo Piccaso，1881-1973）《鬥牛士》油畫畫布

創作時間：1970年
尺幅：130 x 97 cm
來源（The Value整理）：

• 藝術家舊藏
• 法國，馬妮娜·畢加索收藏（繼承自上述來源）
• 小威廉·H·範·艾佛理舊藏（售於：紐約，蘇富比，1988年11月11日，拍品編號69）
• 歐洲私人收藏（直接購自上述拍賣，並售於：倫敦，蘇富比，2010年6月22日，拍品編號26，£5,305,250成交）
• 前歐洲私人藏家直接購自上述拍賣
• 現美國重要私人藏家直接購自上述來源

估價：HK$100,000,000 - 150,000,000

 

畢加索和賈柯梅蒂雖然皆是舉世聞名的巨匠，但作品市場主要在紐約、倫敦等西方都會，極少見於亞洲拍場。

雖然亞洲藝術市場近年吹起猛烈「西風」，現當代藝術專場的西方拍品愈來愈多，成交價亦屢創新高。不過把西方巨匠引進到亞洲市場，拍行還是傾向較為循序漸進。

《鬥牛士》油畫和《立柱上的半身小像》銅雕，以市場角度或價錢來看，皆非藝術家最頂尖的作品。是次讓它們在香港晚拍亮相，正好適合測試市場水溫反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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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賣詳情

拍賣行：香港蘇富比
專場：神品：超越時空的大師之作

預展日期：2021/4/16 - 18｜10am - 6pm
預展地點：香港會議展覽中心

拍賣時間：2021/4/18｜6pm
拍賣地點：香港蘇富比藝術空間（金鐘太古廣場一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