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熙萬壽尊剛剛在香港拍賣,HK$7,460萬高價成交,再度引起大家對此青花重器的興趣。乘此良機,我們探討一下圍繞它的諸般疑問:上面是否真有一萬個壽字?字型變化萬端是根據甚麼而書?萬壽尊是哪年燒製?燒製目的又是甚麼……
康熙萬壽尊|中漢(香港秋拍)
康熙萬壽尊|中漢(香港秋拍)
康熙萬壽尊|香港佳士得(2013秋拍)
萬壽尊的「萬」字並非虛數,上面真用青花寫了一萬個字,工藝誇張得匪夷所思。有業內人士(包括某些在網上匿名發言的古董商)認為,這一萬字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個「壽」字,加上一個「萬」字,是為「萬壽無疆」。其實這並不正確。
這一萬字乃「壽意字」,意思是以「壽」字為主,但亦有部份是用上象形或會意功能,附和「壽」的字義字形與吉祥表徵之組合字,包括「萬」、「千秋」等等,故統稱為「壽意字」。
康熙萬壽尊|中漢(香港秋拍)
康熙萬壽尊|香港佳士得(2013秋拍)
故除了篆書「壽」字為基礎的各種變形「壽」字外,還有把鳥蟲篆、蝌蚪書、石鼓鐘鼎等字體而成的「壽」字。不論是山川雲澤、風雷雨電、蟲鳥魚獸、星宿八卦,無不成「壽」,令人歎為觀止。
為求客觀,我們找來北京故宮收藏的萬壽尊官方照片,放大細看,結果找到了多個「萬」字,證實「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壽,加一個萬」是經不起考驗的都市傳說而已。
北京故宮的萬壽尊,我們在官方照片找到多個「萬」字
北京故宮的萬壽尊,我們在官方照片找到多個「萬」字
拍賣行整理了各個「壽」的字形,供各方參閱(此圖為部份字形)
行方專家仔細研究,發現這一萬個「壽意字」,裡面其實有一千個不同的字形,每個字形按一定規律書寫十次,加起來剛好一萬。拍賣行更整理了這一千個字形,供各方參閱。
從造型、胎質、青花釉色判斷,萬壽尊為康熙時期的景德鎮御窯廠製品。專家、行家、藏家都認同,萬壽尊是為皇帝生辰壽慶(即萬壽節)而上貢的禮物。問題在於,究竟是康熙幾多歲的生辰?這個問題,林業強教授(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前館長)曾深入研究。
康熙畫像
香港去年舉行「萬壽載德」展覽,從北京故宮借來萬壽節文物。圖為刺繡康熙帝御筆「萬壽無彊」匾
香港去年舉行「萬壽載德」展覽,從北京故宮借來萬壽節文物。圖為乾隆尚為皇子時親筆抄寫的佛經,本為賀雍正帝生辰。可惜雍正突然駕崩,這份生日禮物最終成為祭禮
萬壽節期間,京城張燈結綵,大吏使節雲集,天子與文武百官共襄盛舉。康熙、乾隆之時,更設有千叟宴,敬老禮賢。傳統認為,萬壽尊由景德鎮御窯廠製造,於康熙五十二年的萬壽節上貢,祝賀這位皇帝的六十大壽。這個看法一直為主流相信,直到兩個筆筒面世。
兩個青花筆筒皆是康熙朝之器,在拍賣場亮相,後來分別為北京故宮與中文大學收藏。筆筒上書《萬壽尊賦》,內容正繞萬壽尊而談。林教授研究兩筆筒的書法風格,認為皆出自書法家「攻玉子」之手。有「攻玉子」落款的青花筆筒,未見有晚於康熙二十七年(康熙三十五歲時)的。
《萬壽尊賦》青花筆筒|香港中文大學
林業強教授
加上這類展篇詩賦的青花筆筒,主要流行於康熙中期。是故,萬壽尊亦不應晚於康熙二十七年左右製作 - 即是說,不大可能是康熙六十歲時才做。
單是這個論據,尚欠一點說服力,不過《萬壽尊賦》帶來了另一個佐證。賦中用典「遵周雅江漢之什」,說明萬壽尊是在重大戰役中勝利後而燒造的。此典故出自《大雅‧江漢》,說的是周宣王下令大將召伯虎平定淮夷之亂。
康熙萬壽尊|中漢(香港秋拍)
電影《鹿鼎記》,周星馳飾演韋小寶,秦沛飾演吳三桂
回顧康熙一生,最大的叛亂莫過於「三藩之亂」。由平西王吳三桂舉兵起計算(康熙十二年),至清兵攻陷雲車、吳三桂之孫吳世璠自縊而亡(康熙二十年),歷時八年之久。
據《康熙起居注》所載,康熙三十壽慶(康熙二十二年)時,景德鎮御窯廠已復窯一年,江西開始萬壽節貢瓷,以後幾成定例,每逢皇帝生辰,必恭呈瓷器作賀。綜合這兩點,林教授推斷萬壽尊是為康熙二十二年萬壽節所製。
無線劇集《鹿鼎記》中,陳小春飾演韋小寶(黃衣),與施琅商討攻台之計
順帶一提,有說法指康熙二十二年萬壽節時,除了三藩之亂已定外,清朝亦已一統台灣。這個說法未必成立,事關水師提督施琅攻佔台灣,鄭克塽(鄭成功孫兒)投降一事,發生於康熙二十二年六月(西曆1683年7月)。康熙誕辰則是三月,換成西曆是1683年4月,即是佔領台灣之前。
暫時所知,完整的康熙青花萬壽尊,天下有六支。其中四支為博物館或大學所藏,一支今次在香港拍賣成交。餘下一支,據悉流落美國。或許在不久未來,我們能在拍賣場看到它的蹤影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