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宣德爐」三字，就像是古玩文物界的都市傳說：一代名器，五百多年來一直為收藏中人所渴求。誰都聽過，誰都說過，但真品要到哪裡找，偏偏無人知道。更甚者，有學者認為世上本無「宣德爐」，這根本是收藏界的世紀騙案。前陣子的藝壇盛事「國際古玩展」上，就出現了一件奢華精美的「宣德爐」，至近日以近486萬瑞士法郎（HK$3,850萬；NT$1.52億）高價成交。乘此機會，我們就一探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說。
Koller拍賣的「宣德爐」，近486萬瑞士法郎成交｜攝於香港「國際古玩展」
Koller拍賣的「宣德爐」，近486萬瑞士法郎成交｜攝於香港「國際古玩展」
Koller拍賣的「宣德爐」，近486萬瑞士法郎成交｜攝於香港「國際古玩展」
Koller拍賣的「宣德爐」，近486萬瑞士法郎成交｜行方照片
清代仿製的宣德爐，屬典型宣德爐器形｜北京故宮
宣德爐，本來是指明朝宣德（1426 - 1435）年間製造的銅爐。宣德爐備受追捧，成為一代名器。由晚明至清代、民國，後世紛紛爭相仿製。「宣德爐」於是成為了專有名詞，泛指所有同類銅爐。
宣德爐雖然端莊大器，但設計上並不複雜，器形相近，且多是素身無紋，工藝不難掌握。只要掌握到黃銅配方，造好模具，歷朝歷代都能造出非常漂亮的宣德爐。這五百多年來仿製的人，又大都喜歡沿用宣德字款，所以在宣德爐的「海洋」之中，真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：不知道哪裡才有。
據明代著錄《宣德鼎彝譜》所載，宣德三年，暹羅（今日的泰國）進貢精煉黃銅，朝廷下令以之製爐。話說當時匠人製造這些銅爐時，銅料會反復冶煉六次，去除雜質，令黃銅更精更純。可是宣德帝仍然不滿意，下旨命令冶煉次數要達十二次之多，以能打造出精美無比的宣德銅爐。
斷代明朝崇禎年間的宣德爐
宣德帝畫像
自古以來，中華銅器多是青銅所製。青銅器原本是呈金黃色的，可是今日走進博物館看到的古青銅，都成了鏽綠鏽藍。可見這種材料脆且易鏽，保存不易。宣德銅爐則截然不同，百煉千錘的黃銅所製，色澤質感如清初文人冒襄所形容，乃是「黯淡中發奇光，正如好女子，肌膚柔膩可掐」。
既然有明朝書籍記載，那不就肯定世間確有「真正的」（即宣德本朝所製）宣德爐嗎？問題在於這些著錄本身就有問題。
今日走進書局，仍能買到《宣德彝器圖譜》
宣德爐最早的記載，主要見於《宣德鼎彝譜》和《宣德彝器圖譜》，其實都是明末著作，距離宣德本朝已差了一百多年。今天我們去書局買《宣德彝器圖譜》，上面寫著由明朝呂震等人所撰。呂震確為明朝大臣，官至太子太保兼禮部尚書，可是他在宣德元年就死了，不可能又寫書又參與鑄爐。
再者，這些著錄內容都有錯誤之處。例如裡頭說到，宣德爐是含金和銀的，所以尤其矜貴。今時今日，還有人拿著這點大做文章，說自己收藏的本朝宣德爐含金，由於金的密度比銅要高，所以拿起來特別重、特別壓手。
宣德爐權威人物｜北京故宮專家李米佳
其實幾年前，宣德爐權威人物 - 北京故宮專家李米佳已經說過此事：根據科學檢測，故宮舊藏的明朝宣德爐，用來鑄造的黃銅並不含金。（這裡是指鑄造用的黃銅，器物表面鎏金或灑金的不算）。
由於著錄既非宣德本朝所著，內容又不盡不實，且缺乏考古發掘證據支持，故以往有學者認為這是一宗騙案：宣德朝根本就沒有宣德爐，都是後人所製，加上晚明文人的謊言，才成為這樣的傳說。
斷代宣德本朝的宣德爐｜台北故宮
隨著科技進步和研究人員多年努力，學術界現在傾向相信宣德爐確實存在，只是數量非常稀有。以北京故宮為例，所藏銅爐不知多少，但今日能肯定是宣德本朝的，只有大概三件。至於台北故宮，翻查館方網上紀錄，亦只有四個銅爐斷代為宣德本朝。
以下圖這件台北故宮的宣德爐為例，侈口，口沿一道唇邊，束頸，扁圓腹，三乳足，雙立耳，正是最典型的宣德爐招牌樣式。
斷代宣德本朝的宣德爐｜台北故宮
斷代宣德本朝的宣德爐，「大明宣德年製」六字款｜台北故宮
說了這麼久，宣德爐的用途究竟是甚麼呢？主要分兩種，沒蓋的，置於寺廟宮廷，插香祭祀；有蓋的，文人尤喜，薰香所用。宋朝開始，上流社會就崇尚燒香雅事。明代文人承傳此風，宣德爐也因而成為他們所愛的文房清供。在燒香這種實際用途之外，這群文人又發明了宣德爐的另一種「玩法」。
宣德爐專家李米佳指出，晚明文人聚會之時，會各自拿出自己的宣德爐，以燒熱了的炭為之加熱，一起看爐子外面的顏色變化。這種玩法一直流傳至清朝、民國、以至今天都還有人這麼玩。今日憑著科學知識，大家知道這是爐中所含的金屬「鋅」之化學反應。
李米佳指出，收藏宣德爐常常追求厚重壓手，其實亦是明末文人的品味，器形輕薄又莊重才是難求極品。他同時表示，宣德本朝的銅器講求莊重，多用於寺廟或供奉，比較不會做一些花俏浮誇的設計和裝飾。外層鎏金、灑金的，都是明末而始的品味，非宣德本朝追求的。
Koller拍賣的「宣德爐」，近486萬瑞士法郎成交｜行方照片
Koller拍賣的「宣德爐」，近486萬瑞士法郎成交｜行方照片
Koller拍賣的「宣德爐」，近486萬瑞士法郎成交｜行方照片
宣德爐的另一個特點，就是字款種類繁多。有一字款「宣」、兩字款「宣德」、四字款「宣德年製」或「大明宣德」、六字款「大明宣德年製」等等，五花八門。據學者研究，宣德本朝的銅爐字款，應該是跟從明朝沈度的書法，「德」字中的「心」上面一般沒有一橫。
今次在瑞士高價成交的「宣德爐」，浮雕牡丹鳳凰，局部鎏金，無比奢華精美。圈足內有六字款「大明宣德年製」，當中的「德」字的「心」上有一橫。行方斷代17 - 18世紀，即是明末至清朝乾隆之時。
Koller拍賣的「宣德爐」，「德」字的心上面帶一橫｜行方照片
斷代宣德本朝的宣德爐，「德」字的心上面不帶一橫｜台北故宮
十七至十八世紀 中國 宮廷御用「牡丹鳳凰」銅香爐 「大明宣德年製」款
拍賣行：瑞士Koller
尺寸：24cm高、59cm寬
重量：22.3公斤
來源：瑞士私人收藏，從其家族德國祖先得到繼承，在其家族已超過一百年歷史
估價：50,000 - 80,000 瑞士法郎
成交價：485.8萬 瑞士法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