藝術市場不時出現天價交易，牽涉金額動輒以千萬、甚至逾億美元計算。拍賣行或畫廊為保障客戶私隱，鮮有披露買賣雙方身份。這種做法雖是業界常規，卻同時被批評欠缺透明，容易變成洗黑錢渠道。

美國國會最近正式通過《國防授權法》，把針對洗黑錢的《銀行保密法》擴展至古董文物交易。意即拍賣行、古董商等中間人需要像銀行一樣，遵守反洗黑錢法規，包括偵測、記錄可疑交易，甚至找出真正買家身份，以防不法分子透過離岸或空殼公司匿藏身份交易。

一旦違規，拍賣行或古董商有機會面臨刑事後果。

美國總統特朗普早前否決《國防授權法》

《國防授權法》被特朗普否決後，再於美國國會通過

特朗普（台稱川普）早前動用總統權力否決《國防授權法》，惟否決後來遭參眾兩院推翻，故法案正式通過。

目前可見條例訂明，「任何參與古董交易的人士，包括advisor、consultant（兩者皆為顧問），以及任何古董買賣相關業務的從業員」，需要與銀行、金融機構一同遵守《銀行保護法》，包括記錄及通報可疑交易，違規者將面臨民事乃至刑事後果。

與此同時，法案新增一條「公開受益物主」（Beneficial Ownership Disclosure）規定，以防止不法分子或受制裁人士透過離岸或空殼公司匿藏身份交易。意即拍賣行、古董商有責任找出真正買家身份，並將資料交予財政部轄下金融犯罪執法網絡（FinCEN）備存。

美國總統換屆在即，法案實施細節將由拜登政府擬定。據悉當局或將按照公司規模、交易金額和交易地點，訂下不同程度的規限。美國財政部將就此諮詢私營企業、執法部門及公眾人士。

ISIS恐怖份子從敍利亞偷運文物轉售

眾多藝術門類中，古董文物之所以率先成為《國防授權法》目標，與中東也有關係。

大家從新聞報道可知，中東局勢一片混亂之下，敍利亞、伊拉克等國的歷史遺址慘遭洗劫。各地執法部門調查後發現，相關的古董文物往往流入黑市交易，而從中獲利的正是ISIS等恐怖組織。這些失竊文物一旦流入美國，相關買賣即變相是資助了恐怖份子。

另一方面，走私文物流入主流藝術市場的問題確實存在。例如是紐約古董商卡普爾（Subhash Kapoor）涉及的US$1.45億（HK$11.3億；NT$44.2億）大型文物走私案，部分涉案文物正是於古董業界盛事 - 紐約亞洲藝術周搜獲。

（編按：卡普爾案詳情可參閱《牽涉HK$11億文物走私案　紐約藝術周搜獲失竊文物歸還印度》）

紐約古董商卡普爾

卡普爾案中搜獲的8世紀馬神梨槃多沙岩石板，估值US$30萬

卡普爾案中搜獲的10世紀沙岩石雕，約值US$15萬

「反洗黑錢」這個宏大目標，相信古董商無不認同，可是新法案無疑帶來額外營運成本，刑責亦令業界 - 尤其中小型古董商帶來壓力。

Randall A. Hixenbaugh為美國文化財產保育議會（ACPCP）主席，本身從事古董買賣超過25年。他認為黑市交易情況被誇大，又指業內大額交易幾乎悉數由金融機構處理，已受到足夠規管，根本無必要另立新例。

至於大型拍賣行，要適應新法無疑遠為輕鬆。首先，它們擁有充沛資源，可指派專責部門或員工處理相關事宜；再者，歐盟在2018年就實施了同類規範，故跨國拍賣行已大概清楚是怎樣一回事。

佳士得發言人Erin McAndrew於訪問中表示，公司法規部門本身已遵照歐盟的反洗黑錢標準營運，指這間龍頭拍賣行歡迎與美國當局合作，共同打擊藝術市場的洗黑錢活動。

羅滕貝格兄弟被指以離岸公司或中間人隱藏身份，從拍賣行等購買藝術品

雖然新法暫時只規管古董文物交易，但有意見認為把其他門類的藝術品交易（例如現當代藝術、古典大師等）悉數納入規管才是當局的最終目標。

新法案列明，美國財政部及司法部將研究「藝術品交易如何成為洗黑錢、甚至恐怖分子籌集資金的渠道」，並就「如何把反洗黑錢規範應用於藝術市場」向國會提供建議。

美國今次引入規範，其實與去年參議院的一份調查報告有莫大關係。

該份報告指出，俄羅斯總統普京的親密盟友 - 羅滕貝格兄弟（Arkady and Boris Rotenberg）受到華府制裁後，透過離岸公司或中間人隱藏身份，竟然成功在四大拍賣行（蘇富比、佳士得、富藝斯、邦瀚斯）、畫廊、藝術商人處購買藝術品，涉及最少US$1,840萬（HK$1.43億；NT$5.52億）金額。

美國參議院報告指，兩人透過中間人購下此幅夏加爾畫作｜2014年，紐約蘇富比，US$1,181,000

報告指，羅滕貝格兄弟透過中間人，購下此幅 Georges Braque 靜物畫｜2014年，紐約蘇富比，US$2,965,000

例如兩人在2014年6月，透過離岸公司向一位藝術商人洽購，買下超現實主義大師馬格列特（René Magritte）畫作《La Poitrine》，花費US$750萬。同年5月，透過俄羅斯畫商 Gregory Baltser，參與蘇富比「印象派及現代藝術」日間拍賣，最終投得9件藝術品，成交價合共為US$680萬，包括俄羅斯裔藝術家夏加爾（Marc Chagall）的畫作。

報告並沒指名道姓個別譴責，但批評美國藝術市場欠缺透明、缺乏監管，才會導致如此漏洞。

由此可見，在古董文物交易引入反洗黑錢規範後，未來亦很大可能把其他門類藝術品交易納入規管，以防不法分子濫用。至於法例將為拍賣和藝術界帶來哪些實際影響，則有待時間分曉。